一上班,周清和就叫上了胖子、瘦猴,一起找到了生产主管。
生产主管陈姐正在她的小办公室里检查这几天的生产记录。
突然听到他们三个说要辞工,陈姐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清和,你们三个都是厂里的熟手了,做满一年就能升技工。你们马上就要满一年了”
陈姐放下手中的工具,语气诚恳,“要是你们三个对工资不满意,我可以去跟人事部申请,给你们每人加薪加百分之十。”
周清和抿了抿嘴唇,避开老陈关切的目光:“陈主管,我们……确实是有些急事。”
“是什么急事,让你们三个人一起遇到了?”
陈姐打量着周清和他们三人紧张的神色,“你们是不是在外面惹什么麻烦了?说出来,厂里说不定能帮上忙。”
胖子不安地挪了挪脚,瘦猴则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周清和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老家有事,必须得回去。”
“那就先请假!”陈姐斩钉截铁,“用不着辞工。厂里培养一个熟手不容易,你们就这么走了太可惜。”
周清和喉结动了动,话卡在喉咙里。胖子紧张地偷瞄了他一眼,瘦猴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
“这样吧,”陈姐语气缓和了些,“你们再商量商量。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陈姐说完,朝他们挥了挥手。
三人只能暂时离开,
“和哥,怎么办?如果陈姐不批辞工,咱们上个月和这个月的工资就拿不到了。”胖子急得直搓手。
瘦猴犹豫地开口:“和哥,我觉得陈姐的建议挺好的。咱们就请假呗,那林家人也不知道哪天才会找过来,我们现在辞工就太不划算了。
而且,我们的暂住证还有五天就到期了,得等厂里帮我们续期。
没有暂住证,我们就算跑去东莞,万一被治安队的人抓住,到时候直接将我们几个扔去樟木头,那可就麻烦了。
我们三个是男的可能还稍微好点,丽丽姐一女的,去了那边不得被吓个半死。
我听宿舍的工友说过,他们被抓进去收容所,吃住就像是坐牢一样,还要强迫劳动,更有甚者会被打。如果外面没人拿钱赎人,基本出不来。”
瘦猴的话令周清和沉默了,他望着两个同伴焦虑的神情,眉头紧锁。
暂住证确实是个大问题,在这边,没有暂住证,他们根本寸步难行。
与此同时,在销售部,李丽丽的辞工,也进行得不顺畅。
“李丽丽,你就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辞工?去年在广州火车站招你进厂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你是个好苗子。
所以,你转正后,我直接将你从生产部调过来销售部,我还计划下个月将你升为咱们销售部的主管。你现在跟我说你要辞工?
李丽丽,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别的制衣厂想要挖走你?”
李丽丽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非常感谢王经理对她的知遇之恩,却无法说出真相。
王经理见李丽丽迟迟不说话,便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你看看,这是下个月的人事任命方案。你的名字就在主管那一栏。工资直接涨一级,销售提成也会上调。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李丽丽的手指在衣角上越绞越紧。
这份晋升机会是她梦寐以求的,可现在却成了沉重的负担。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王经理期待的目光:
“经理,我真的很感激您的栽培,但家里确实有急事......”
“家里有事可以请假!”王经理打断她,“一个月,两个月,我都批!
李丽丽,你要知道,一年不到,在咱们制衣行业,能从产线工人做到销售主管的,你是头一个啊!
你自己好好想想,放弃掉一个这么好的工作机会,是多么的可惜!”
王经理的话,深深的打动了李丽丽的心。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经理,谢谢您……我,我再考虑一下。”
“这就对了嘛!”王经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回去好好想想,我等你的好消息。”
李丽丽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经理办公室。她胸口发闷,脑子里乱成一团。
在楼梯的拐角,她遇见了同样面色凝重的周清和三人。
“丽丽姐,怎么样?”胖子急忙问道。
李丽丽无力地摇了摇头,把王经理给她升主管的事简单说了。
“升你做主管?工资还涨一级?”瘦猴倒吸一口凉气,
“丽丽姐,这……这么好的工作怎么能放弃啊!”
周清和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他看着神情各异的同伴,深吸了一口气: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辞工,一下子拿不到钱,暂住证也续不了。我们去到去了外面的话,寸步难行。
丽丽还要放弃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晋升机会。”
“但是我们不走的话,万一……”胖子忧心忡忡。
“我们折中。”周清和压低了声音,眼神锐利起来,
“工作,我们先不辞。但都得做好准备,一旦发现刀疤刘的影子,就立刻请假躲出去。”
“那为什么,我们不躲在厂子里啊?咱们厂有保安,刀疤刘他们就算来了也进不来啊?”胖子不解地问。
“躲厂里三五两天可以,时间长了可不行。
你要明白,就算我们躲在厂里,刀疤刘想抓到我们,办法多的是。
比如,装成工人被招进厂里来,在厂门口大闹,搞得厂里不得不交出我们几个,又或者,他们可以花钱买通工友等等……
只要他们知道了我们的确切地址,,就没有办法过安生日子了。”
瘦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难道我们只能这样东躲西藏?”
一直沉默着的李丽丽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
“胖子、瘦猴,我和清和已经在想办法了。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
她望向两人,眼神诚恳,“你们放心,真要出了事,我和清和一定会豁出命去保全你们。”
周清和重重点头:“丽丽说得对。既然是一起出来的,就要一起平安回去。”
四人相视无言,却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简单的同乡,而是命运与共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