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该怎么办?”林富贵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林建国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已然恢复了镇定:
“这样吧,富贵你先准备一份厚礼,然后拿五万块钱,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回龙平镇。我要亲自去探望赵德胜。
另外,你让富军联系一下省城最好的医院,可以的话,我们要尽快安排赵德胜住院治疗。人,必须要给我稳住!”
林晓霞忍不住插嘴:“爸,这得花多少钱啊!再说了,医生都给他判“死刑”了,咱们再花钱给他治病,那钱不都打水漂了吗?”
“愚蠢!”林建国又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吓了林晓霞一跳。
“赵德胜要是反水,我们全家都得进去!花钱消灾不懂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
“富贵,你记住,哪怕跪下来求,也要把赵德胜给稳住。他手里的那些证据,必须在他死之前拿回来!”
林建国话语中的狠厉,让林富贵瞬间噤若寒蝉。
他嘴上唯唯诺诺地应着,心里却翻涌起一个阴暗的念头。
其实,林富贵的心底更认同妹妹的想法。
赵德胜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让他“自然”地早点闭眼,岂不是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在他心底悄然盘踞起来。
可林建国却好似看穿了林富贵的心思一般。
只见他目光如炬,盯着林富贵的脸,
“你若依旧对赵德胜有什么不恭敬的想法,现在统统给我咽回肚子里去!记住,我们是去“雪中送炭”,是去念旧情的!”
他顿了顿,又转向女儿林晓霞,语气稍缓:
“晓霞,你明天也跟着我们一起回去。见到你赵叔,收起你这副算计的嘴脸,多说点关心的话。这个时候,情分比钱管用。”
林晓霞虽心有不甘,看着父亲铁青的脸色,也只能讷讷点头。
林富贵被父亲那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赶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他急于摆脱这种审视,几乎是下意识地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爸,那......那山口村那边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林建国深深看了儿子一眼,顺势接过话头,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算计:
“山口村?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翻不起大浪来的。”
他话锋一转,指尖重重敲在茶几上,强调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赵德胜不一样!他在龙平镇派出所担任所长十几年,派出所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
我们现在去动山口村,万一激起民变,谁来帮你压下去?那些公安会听你的,还是听他们的赵所长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
“所以,我们当下的头等大事,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把赵德胜给我牢牢按在我们的船上。
只要他还在,龙平派出所的力量就能为我们所用。
届时,回头再收拾山口村那群人,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林富贵仔细品味着林建国的话,虽然心中对山口村的锑矿仍念念不忘,但再不敢有丝毫违逆,只是谨慎地确认道:
“爸,我明白了。那......山口村征地的事情,就暂时先放一放?”
“放?”林建国冷笑一声,眼中精光闪动,“当然不能放!”
他看向林富贵,语气森然:
“周远怀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在矿上么?你找个由头,把他“请”到矿上来,吓唬吓唬他。”
他指尖轻轻点着茶几,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能当村支书的人,就不会是个傻的。只要稍加提点,他自然会明白哪头轻哪头重。让他管好自己村里的人,否则......”
林富贵和林晓霞对视一眼,都不再多言,默默起身进了屋。
龙平镇,赵家。
林富民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在浓重夜色的掩护下,叩响了赵家那扇紧闭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赵兴武半张疲惫而警惕的脸。
赵兴武这个本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今被一连串的打击磨去了所有光彩,眼角眉梢堆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与沧桑。
短短数月,丧子之痛与父亲的重病,已让这个家的顶梁柱不堪重负。
看清来人后,赵兴武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侧身将门让开:
“富民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赵叔!”林富民的声音也下意识地放轻了,仿佛怕惊扰了屋内的病人。
进了屋,林富民将布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到堂屋的八仙桌上。
“这奶粉和麦乳精是给赵叔补身体的,他要是没胃口,你就冲点给他喝,营养得跟上。”
接着,他取出两盒包装不同的止痛药,压低了声音:
“这药......是我托人从省城的大医院弄来的,镇痛安眠的效果很好,赵叔要是疼得受不了,你就给他用上,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他的手指在药盒上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不过,这药有副作用,千万不能多吃,一次最多一片,你务必记牢了。”
赵兴武看着桌上这些在往日看来稀松平常、如今却显得无比珍贵的物品,嘴唇翕动了几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沙哑的:
“富民哥,让你费心了......屋里坐吧,我爸......他睡着了。”
林富民摆摆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里屋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
“不了,让赵叔好好休息。我就是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他顿了顿,从内侧口袋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轻轻推到赵兴武面前:
“这个你收着。给赵叔看病,还有家里开销,处处都要用钱。别推辞,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赵兴武看着那鼓鼓的信封,眼眶瞬间就红了。
自从儿子生病后,他早已尝尽世态炎凉。
后来父亲又查出了肝癌,他们赵家更是一落千丈。
往日里,那些仰仗父亲权势、跟他称兄道弟的人躲都来不及,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提着东西、揣着钱来雪中送炭的,竟会是林富民——这个当年被父亲和林建国亲手送进监狱的人!
他喉咙哽咽,声音发颤:
“富民哥......这钱......这钱我不能要......我们赵家对不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