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家的年轻后生们聚集到龙平煤矿,初衷并非为了冲突。
周清海被林家人抓走后,周远川站在周家祠堂前的石阶上,嘶哑着嗓音对众人再三叮嘱:
“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是去要人的,不是要命的!都把心里的火气给我压下去,道理站在我们这边,别让林家抓了把柄!”
然而,他们低估了林富贵的狠辣与跋扈。
周家人到了龙平煤矿后,矿场大门紧闭,铁栅栏后是林家护卫队成员一张张冷漠而戒备的脸。
当周家人黑压压地站在门外,派出的代表刚刚高声喊出“请林矿长放还周清海”的要求后不久,矿场办公楼的窗户后,林富贵叼着烟,听着汇报,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讥笑。
“给他们脸了?还敢堵到门口来?”
他冷哼一声,随手将烟头摁灭在窗台上,
“放狗!给我打!打到他们记住,在这龙平镇,到底是谁说了算!不过下手别太狠,不要闹出人命来!”
命令一下,矿场大门猛地被拉开一道缝隙。
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狗吠,几条高大的狼青犬率先被护卫队员狠狠推出,如同几道离弦的箭矢,龇着獠牙扑向人群!
人群边缘瞬间一阵骚动,惊呼声、呵斥声与犬吠声混杂在一起。
有人下意识地举起手臂格挡,衣袖被利齿撕裂;有人被扑倒在地,只能用脚胡乱地蹬踹。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紧随恶犬之后,是数十名手持木棍如狼似虎的护卫队员。
他们显然早有准备,在林富贵“见人就打”的指令下,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神恶煞地冲入周家队伍中,不分青红皂白,抡起家伙就朝着手无寸铁的周家后生身上招呼过去。
“跟他们拼了!”周家后生里有人血性上涌,红着眼睛就要往前冲。
“不能动手!都退!退!”周远川见状,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试图稳住局势。
场面彻底失控了。
周家人原本是来讲理的,此刻却陷入了绝境。
面对疯狂的恶犬和下手狠辣的护卫队,他们只能被动地防御、躲闪、格挡。
木棍带着风声砸在血肉之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和压抑不住的痛呼。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味和暴戾的气息。
周家人节节败退,他们的隐忍与克制,在此刻成了林富贵肆无忌惮施暴的助燃剂。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不仅践踏着他们的身体,更是在无情地碾碎他们试图通过理性争取公道的微弱希望。
办公楼窗前,林富贵一脸兴味盎然地“欣赏”着楼下这出他亲手导演的“大戏”,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斗兽。
过了片刻,他意兴阑珊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打得差不多就收手!别真弄死了人。”
他像是想起什么,特意叮嘱道,
“对了,记得替我去保卫科,‘好好’招呼招呼那个周清海。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傻子,竟然敢公然跟我林家作对,反对征地,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不再看楼下那片混乱,径直转身,让司机备车,直接进城找他父亲林建国去了。
时间跳转到晚上九点。
井下漫长而压抑的劳作终于暂时结束。
周清平与周清林、周清昌拖着疲惫不堪、沾满煤灰的身体,随着人流,步履蹒跚地回到了地面上。
跟他们一同上来的,还有那个新进矿场不久、平日里说话结结巴巴甚至有些沉默寡言的工友——记者周正义。
凉爽的山风一吹,稍微驱散了些许井下的闷热。
就在这时,一个相熟的工友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拉住周清平,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焦急与同情:
“哎呀,清平!你们可算上来了!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你慢点说!”周清平停住了脚步。
“哎呀,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山口村周家来了好些人,跑到矿场门口闹事,结果......结果就被护卫队的人给打了!
听说,你们周家好多人都受了伤,场面惨得很!”
周清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疲惫瞬间被惊怒取代。
他一把抓住那工友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你......你说什么?谁被打了?伤得重不重?”
旁边的周清林、周清昌也围了上来,三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那工友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
“具体我也不清楚,听人说,好像是护卫队去你们山口村抓了一个人回来。
然后,你们周家人就跑到矿场来要人,结果就被林矿长下令给打了。护卫队的下手狠着呢,好些人都见血了......”
“抓了人”、“给打了”、“见血了”,这几个词凑在一起,差点惊得让周清平站不稳。
周清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压低声音谢过那名工友。
然后他才对着两位同样惊惶不已的堂兄弟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工棚。”
离他们不远的周正义,将刚才所有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见周清平他们要回工棚,他也悄然跟上。
回到阴暗潮湿的工棚,周清平立即把门关上。煤油灯下,周家三兄弟的脸色都很难看。
他看了一眼一旁呆坐着吴正义,压低声音道:
“我们必须想办法知道外面的情况,族人被打,也不知道伤了多少人!还有,护卫队的人为什么要抓我们周家人,他们到底抓了谁?”
周清昌挠了挠头,“谈何容易啊,林家现在都已经不准我们出矿场了。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有好些工友都避着我们似的。
就说我那个在煤矿护卫队的同学,以前我找他了解情况,他啥都跟我说。
可最近我找他,他只要一见到我,立即掉头就跑,根本就不给我见面的机会。
我估计,林家已经打过招呼,不准护卫队的人跟我们兄弟几个接触了。”
闻言,周清平和周清林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