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道立和张任学在后堂嘀嘀咕咕商议了好一阵子,才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他们目光落在厅中有些不安的卢方舟身上,常道立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奇怪。
既藏着几分抑制不住的喜悦与希冀,又夹杂着些疑虑。
但他毕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
很快就调整好了神色,脸上重新漾起和煦的笑容,看不出半分异样。
他先是对着卢方舟拱手,语气诚恳地为刚才两人突然离席的失礼行为道歉。
随后,他绝口不提粮草补给的事,反而话锋一转,笑着对卢方舟说道:
“卢将军麾下乃国之劲旅,军威远播。
本抚心向往之,不知可否请卢将军引路,容本抚出城,亲至贵军大营,一睹边军精锐风采,聊表慰问之意?”
这话完全出乎卢方舟的意料,把他整得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心里满是狐疑,不明白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人家巡抚说了要去慰军,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了下来。
他带着常道立和硬要一同前往的张任学,再次出了开封城。
此时,卢家军早已在离城二里左右的地带扎下了营寨。
常道立从轿中下来,抬眼望向眼前的营盘,不由得眼前一亮,脚步都下意识地顿了顿。
他目光所及,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常道立并非不通兵事,久在河南这等四战之地,对军营的好坏自有自己的判断。
眼前这座营盘可说是选址得当,布局严谨,防御完备,军纪严明。
绝非河南官军那等混乱不堪的营寨可比。
而旁边骑在马上的张任学,更是看得连连点头,眼中欣赏与热切之色毫不掩饰,
进了大营后,常道立和张任学更是东瞅瞅、西看看。
他们越看越是吃惊。
营内士兵皆是衣甲鲜明、身姿挺拔、浑身透着一股肃杀锐气。
肉眼可见地让人感受到那股悍勇之势。
尤其是军中马匹数量之多,这在缺马的河南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景象。
他们甚至看到了一些,从特征上看显然不是汉人的士兵。
常道立之前的疑虑迅速消失。
他终于完全相信了张任学在后堂对他说的那些话。
这支宣府来的边军,是一支真正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
而其规模与实力,已远超一个普通参将应有的配置。
最后,他和张任学一同走进卢方舟的中军大帐,准备继续商议正事。
这次,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的常道立先是称赞了几句卢家军的军容严整、将士精锐,言语间满是欣赏。
随后,他话锋一转,终于将自己和张任学的想法说了出来:
“卢将军,实不相瞒。
本抚与张总兵方才商议,有一不情之请,望将军念在剿贼大义与河南黎民涂炭之苦,鼎力相助!”
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继续道:
“眼下,有巨寇刘希尧、蔺养成所率革左三营数万之众。
正盘踞于我开封府周边州县,烧杀掳掠,荼毒生灵!
其势猖獗,已成开封心腹大患!
更兼前日竟敢兵临城下,挑衅王驾,周王殿下震怒!”
将军既奉督师钧令南下剿贼,李闯在陕,刘蔺在豫,同为巨寇,剿之皆为朝廷除害,为百姓解难!
恳请将军暂缓西进,在开封盘桓数日,以雷霆之势,剿灭刘希尧、蔺养成部,彻底解除开封之危!
此乃救民于水火,解朝廷于倒悬之大功!
本抚与张总兵,乃至周王殿下,皆感念将军大德!”
卢方舟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一个巡抚、一个总兵,刚才神神秘秘说了半天,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他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刘希尧、蔺养成。
说起来,和他们还真是有些渊源。
两年前在卢家庄附近,被他斩杀的“革里眼”贺一龙和“左金王”贺锦,不就是这“革左五营”中的两营首领吗。
如今,这是剩下的三营大头目之二,又撞到了自己枪口上了?
莫非自己真是这“革左五营”的命中克星?
帮忙剿匪当然不是不行,剿灭流寇既能练兵,又能获取战功。
只要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不长,按行程赶往潼关还来得及。
但他心里清楚,绝不能这么痛快地答应。
尤其是想到刚才常道立那副差点就要拒绝补给的模样,他更觉得不能轻易松口。
呵呵,刚才你对我爱搭不理,现在我叫你高攀不起。
想让自己帮忙,开封方面总得拿出些诚意,不能让麾下将士白白辛苦不是。
于是,常巡抚和张总兵看到宣府的年轻参将放下手中的茶杯后。
眉头微蹙,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脸上露出了一副极其为难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