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门裂开的血海深处,紫光如脉搏般起伏,那股压迫感愈发浓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自门内凝视着我们。我握紧仙缘镜,掌心渗出的血与镜背的纹路相融,镜面微微震颤,竟开始自行流转起模糊影像。
右肩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筋骨,但我顾不得这些。方才仙缘镜映出墨渊的雕像,已令我心头惊疑未定,如今这门中气息与袖中蓝珠共鸣不休,仿佛某种宿命正在缓缓揭开。
“师尊。”我低声道,“这门……不该在此。”
墨渊立于我身侧,目光未曾移开那扇青铜巨门。他指尖轻抚门沿一道斜向刻痕,神色微变,声音沉得如同压着千钧:“这是苍何剑留下的痕迹。”
我心头一震。苍何剑乃东华帝君佩剑,早已随其隐退上古战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更令人不安的是,这道剑痕并非斩击而成,而是封印落定时的印记——如同画下界线,禁止通行。
“它不是封印邪物的。”墨渊缓缓收回手,语气凝重,“是镇压通道的。通往何处,我不知。但父神与东华联手布阵,必是忌惮其中之物现世。”
风掠过云舟甲板,卷起残破的符纸与尚未散尽的魔气。我低头看向仙缘镜,镜面忽而泛起一层淡金涟漪,随即浮现出一段久远画面——
一片无垠荒原之上,父神立于阵眼中央,手中托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金莲种子。他将其缓缓嵌入地面阵纹,口中低语:“此子当为天下劫而生。”
画面一转,一名白衣青年跪在阵前,面容模糊,唯有一缕紫气缠绕其额。父神伸手覆于他头顶,声音庄严:“金莲化形之时,便是应劫之人现世之日。夜华,你命系苍生,亦将毁之。”
镜中“夜华”二字浮现刹那,我体内血脉猛然一跳,袖中蓝珠剧烈震动,几乎要冲破封灵符跃出。那紫光与巨门缝隙透出的光芒交相呼应,宛如彼此呼唤。
“夜华……”我喃喃出口,脑海中闪过金莲池底那缕紫光、墨渊气息与其相似之处、还有昨夜藏经阁残卷上的只言片语——逆灵祭成,则门自启;应劫者临,万界归位。
难道金莲并非灵宝,而是孕育“夜华”的容器?
我猛地抬头看向墨渊,却见他正凝视巨门,眉宇间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他认得这门,也认得那段过往。可他什么都没说。
“师尊,”我声音微颤,“金莲池中的紫光,是否就是‘夜华’?若他是应劫之人,为何会被封于此地?又为何……与您气息如此相近?”
墨渊未答。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再次朝巨门探去。这一次,他掌心凝聚一道极细的金纹,似符非符,似咒非咒,竟是以自身精血为引,试图触碰门缝中的紫光。
金光触及紫芒瞬间,异变陡生。
整座巨门嗡然震响,门身蝌蚪古文疯狂游走,紫光骤然暴涨,竟如活物般顺着墨渊的手臂攀爬而上!他神色一凛,立即收力后撤,可那紫光已侵入半寸,沿着经脉直逼心口。
我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腕,将仙缘镜贴于其脉门。镜面立刻映出他体内景象——紫光如藤蔓缠绕经络,正试图侵入识海。而就在那光影交错之处,竟隐约浮现出另一个身影轮廓,与墨渊七分相似,唯眼神幽深如渊,带着不属于此界的冷意。
“快!”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镜面,“破妄显真!”
仙缘镜轰然一震,镜光扫过墨渊全身,那紫光顿时发出一声无声尖啸,迅速退离躯体,缩回巨门缝隙之中。墨渊踉跄一步,脸色略显苍白,抬手抹去唇角一丝血迹。
“你不该强行试探。”我急道,“它在找宿主。”
他望了我一眼,眸光深邃:“我知道它想做什么。但它选错了人。”
“可它为何会认你?”
墨渊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因这门,本是我奉父神之命所封。”
我怔住。
“当年我奉命镇守昆仑阵眼,巡查四方封印。东海瀛洲之下,有一处断裂的时空裂隙,彼时已有异动。父神亲至,携金莲种子布下大阵,并命东华以苍何剑划界,再由我以战神精魄为引,落最后一道封印诀。”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那一日,我也见到了‘夜华’。”
“他在门内?”
“不。”墨渊摇头,“他在门**外**。刚从金莲中化形而出,浑身浴血,眼中无光。他说自己记不得过去,只知必须进来。”
我心头剧震:“您让他进去了?”
“没有。”墨渊闭了闭眼,“我将他打晕,送回昆仑虚禁地。后来……他失踪了。金莲池干涸,阵眼崩裂一角,而我,也被抽走部分元神之力,沉睡百年。”
原来早在数万年前,便已有“夜华”现身。而墨渊不仅见过他,还亲手阻止他进入此门——甚至为此付出代价。
那如今这门为何再度开启?是夜华归来?还是……有人重启逆灵祭?
我正欲追问,腰间仙缘镜忽然剧烈发烫,镜面紫光翻涌,竟映出门内阶梯尽头的新景象——那尊墨渊模样的石像,此刻缓缓睁开了双眼。
我呼吸一滞。
再看墨渊,他神情未变,可袖中手指已悄然收紧,指节泛白。
就在此时,天际忽现异象。
一道七彩烟柱自昆仑虚方向冲天而起,在灰暗云层中格外刺目。那是紧急传讯令,唯有重大变故才会点燃——通常是弟子重伤或阵法崩塌。
墨渊猛地转身,望向昆仑虚方位,神色骤变。
“十七。”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得回去。”
“可是——”
“令羽出事了。”他打断我,语气凝重,“这门的事,暂且搁下。”
我咬唇,不甘地看着那扇仍在微微震颤的巨门。真相近在咫尺,却被迫中断。仙缘镜中的父神影像尚未完全消散,最后那句“此子当为天下劫而生”仍在我耳边回荡。
墨渊已迈步走向云舟操控阵台,玄袍翻飞,背影决绝。我最后看了一眼深渊中的巨门,紫光依旧幽幽闪烁,仿佛在等待什么人。
我收起仙缘镜,快步跟上。
云舟引擎启动,灵流涌入阵眼,船体缓缓调转方向。血海翻涌未息,巨门在身后渐渐隐入海水裂缝,唯有那道苍何剑痕,在最后一瞬闪过微光。
我站在船尾,望着逐渐远去的海域,袖中蓝珠安静下来,可掌心残留的热度提醒我——方才镜中石像睁眼的一瞬,曾对我,轻轻颔首。
云舟破风而行,驶向昆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