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血顺着指尖滑落,滴在岩缝边缘的玉牌上,“天谕”二字被染得暗红。我未及细看,身后碎石簌簌滚落,叠风已跃出密道口,剑光一闪,格开斜刺而来的一道弧刃。
三名灰袍人呈三角立于坡顶,为首者右颊一道焦痕横贯至耳根,手中弯刀残光未散。他冷笑一声,刀尖指向我:“墨渊的狗,也敢闯我祭坛?”
话音未落,左侧灰袍人已欺身逼近,弯刀划出半弧,直取叠风咽喉。叠风旋身反撩,剑锋撞上刀脊,金鸣震耳。另一人趁机绕后,欲封我退路。
我单膝跪地,右手紧握仙缘镜,掌心血纹渗入镜背金纹。这镜子自昆仑虚得来,从未离身,此刻灼热如烙铁贴皮。我低喝一声:“镜照破妄,开!”
银光自镜面迸射,凝成一线利刃,劈空而至。那队长正欲挥刀再攻,忽觉手中一轻——弯刀从中断裂,断口平整如削,火星溅落在他靴面。
他踉跄后退,瞪视手中残柄:“这……是何法宝?”
叠风不等敌势回稳,纵身抢进,剑光横扫,逼退左右二人。他侧身低语:“走!”
烟雾符炸开刹那,浓雾翻涌,遮蔽视线。我借势前冲,足尖点石,掠向岩林深处。身后传来怒吼与兵刃相击之声,追兵并未罢休。
穿入岩林,脚下碎石松动,每一步都需谨慎。叠风紧随其后,呼吸略显急促。“你伤了。”他瞥见我右手垂下,指缝间仍有血丝渗出。
“无妨。”我将仙缘镜收回袖中,却觉其仍在发烫,镜面微颤,浮现出一行小字:“血引未清,踪迹可溯。”
心头一凛。方才掌心血染镜背,竟被对方设下追踪之术。若不切断,他们循血气而行,迟早能找到昆仑虚所在。
我停步,靠在一堵断岩之后,闭目凝神,将仙缘镜贴于心口。体内灵力缓缓注入,引导镜体吸纳外泄血气。镜光由炽转柔,终归平静,那行警示文字也渐渐淡去。
“好了。”我睁眼,“他们暂时寻不到我们。”
叠风皱眉:“可密卷还在你身上?”
“不。”我从怀中取出漆黑卷轴残片,交到他手中,“这是副本,真卷已被焚毁,只剩这几行关键字句。你带它先行,按原路折返十里,左转入桃溪谷,在第三块青石旁等我。”
他不动:“你要引他们南行?”
“正是。”我点头,“南坡有塌崖带,地势险恶,适合脱身。你带着密卷,不能涉险。”
“司音——”
“这是命令!”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七日后血月现,东皇钟开,此事必须即刻报知师尊。若我们都陷在此地,谁去传信?”
他盯着我片刻,终是收起残卷,隐入林影。临去前只留下一句:“半个时辰内,若你不至,我必折返。”
我未应声,只转身走向南坡方向。
脚程加快,刻意踩碎石块,制造声响。不多时,身后脚步声再度响起,夹杂着低沉呼喝。三人追来,那队长手持断刀,面目狰狞:“别让她跑了!她身上有秘宝!”
我奔行于陡坡之上,风沙扑面,衣袖猎猎作响。前方岩层裂开一道窄缝,仅容一人通过。我侧身挤入,身后碎石轰然塌落,暂阻追兵。
穿出缝隙,眼前是一片崩塌已久的斜坡,乱石堆积,随时可能滑落。我攀上一块凸起巨岩,俯身静听。
片刻后,三人陆续现身。队长挥手示意分头包抄,自己则沿右侧缓坡逼近。他右颊那道灼痕在暮色中格外分明,我忽然记起——那是七万年前,师尊封印东皇钟时,天火所留印记。
此人曾屠戮三支探查小队,战报上写得清楚。如今再见,竟是旧仇余孽。
我深吸一口气,取出仙缘镜,再次催动灵力。镜面映出三人灵力流转轨迹,皆以右臂为引,显然是某种合击之术。若待他们合围,必难脱身。
不能再等。
我跃下巨岩,迎着左侧一人疾冲而去。那人见我突袭,慌忙举刀格挡。镜光一闪,银刃斩出,其刀应声而断。未等他反应,我已错身而过,直扑中间一人。
他挥臂欲拦,却被我以镜背撞开手腕,顺势一脚踹中膝窝,将其掀翻在地。
队长怒吼一声,提残刃扑来。我旋身避让,镜面横扫,一道光刃擦过他肩头,布袍撕裂,皮肉翻卷。他闷哼一声,跌退数步。
“你找死!”他咬牙切齿,左手迅速结印,口中念出古老咒言。地面微震,几块碎石悬浮而起,裹挟着阴风朝我砸来。
我闪避不及,左肩被一块尖石划破,衣料绽开。就在此时,仙缘镜猛然一烫,镜面浮现新字:“杀意凝形,三息即发。”
那是蓄势待发的杀招,一旦完成,威力不容小觑。
我来不及多想,将镜子对准他胸口,全力催动:“破!”
银光如箭,直贯而出。那队长正结最后一道手印,猝不及防,被光刃穿透肩胛,整个人向后摔去,撞在岩壁之上,口中溢出黑血。
其余两人见状,神色惊惧,不敢再进。
我喘息两声,转身便走。身后怒吼不断,但他们一时不敢追近。
南坡尽头是一处断崖,下方深谷迷雾缭绕。我沿着崖边绕行,寻找可下之处。忽觉袖中仙缘镜又是一颤,镜面浮现模糊影像——一名赤金云纹袍的身影立于山道之上,腰佩玉牌,正是那夜议事殿中的九重天使者。
我心头一紧。
他怎会出现在此?
难道追踪之术并未完全清除?还是另有布置?
来不及细想,身后脚步声再次逼近。那队长虽负伤,仍率众追来,显然不肯罢休。
我贴崖而行,指尖触到一处凹陷。探手一摸,竟是人工凿出的小径,蜿蜒向下。当即踏上,小心翼翼前行。
半盏茶功夫后,终于抵达谷底。此处乱石嶙峋,枯藤缠绕,极难辨路。我靠在一株老树之后,调匀气息。
仙缘镜热度渐消,镜面恢复平静。我将其收回袖中,正欲起身,忽听上方传来争执声。
“她往这边去了!”是那队长的声音。
“不必追了。”另一人道,“她已中了‘血引咒’,只要还带着那镜子,我们就能找到她。”
“可她毁我兵器,伤我兄弟——”
“擎苍大人要的是密卷,不是报仇。只要她活着,镜子就在她身上,迟早能引她出来。”
沉默片刻,脚步声渐远。
我靠在树干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他们根本不在乎抓我,而是要利用仙缘镜做诱饵。
难怪那使者会出现在镜中幻影里。
他们是想顺藤摸瓜,直捣昆仑虚。
我抬手抚过袖口破损处,指尖沾了点血,在树皮上写下两个字:“勿归。”
若叠风看到,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然后我转身,朝着与桃溪谷相反的方向走去。
风卷起衣角,砂砾打在脸上有些疼。
远处山脊之上,一只黑鸦振翅飞起,掠过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