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那声钟鸣还在震荡,我猛地睁眼,手指已经按在石砖上。
刚才那一瞬的幻影不是错觉,这地底有东西在苏醒。
我收回手,迅速盘膝坐下,双掌交叠置于丹田。头顶三寸,仙缘镜缓缓升起,镜面朝下,像一张张开的网。它还在微微震颤,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从地底传来的波动。
“不能再等了。”
我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镜背的古老印记上。血丝渗入的刹那,镜面泛起一道青金光纹,随即垂落如丝,刺入石砖裂缝。
地面轻轻一颤。
一股温润却厚重的力量顺着镜光逆流而上,直冲我的经脉。我闭眼,引导这股灵力汇入气海。起初还算平稳,可不过几息,那力量突然暴涨,像江河决堤,狠狠撞向我的奇经八脉。
肋骨处传来钝痛,像是有火线在体内乱窜。
我咬牙稳住心神,双手不动,继续引导。这灵力与寻常不同,纯净得近乎原始,却又极难驯服。稍有松懈,便会冲破桎梏,反噬自身。
仙缘镜悬在头顶,镜面裂痕微闪,显然也在承受压力。
我深吸一口气,在识海中默念那句话:“若有一日你不能再醒,我愿踏尽黄泉,只为唤你归。”
心头一热,血液仿佛随之沸腾。那一股狂暴的灵力竟开始减缓,被一点点梳理成细流,顺着任督二脉缓缓游走。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仙根在震动。
那是沉寂太久的根基重新被唤醒的征兆。五万年来,我勤修不辍,可始终卡在上仙巅峰,难以突破。如今这股灵源之力,正一点点冲刷着堵塞的经络,激活早已停滞的修为。
皮肤下泛起微光,淡金色的痕迹如蛛网般蔓延。
我不敢动,也不敢睁眼。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体内,生怕一丝偏差,便前功尽弃。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识海中浮现出墨渊的身影。
他站在东皇钟前,背对着我,战甲残破,肩头染血。那画面反复闪现,像在质问我——你真能承担得起唤醒我的代价?
我喉咙发紧,却在心中回应:我能。
话音未落,心头血猛然一涌,与仙缘镜彻底共鸣。镜中光芒大盛,那股灵力终于完全受控,如江河归海,尽数涌入气海深处。
我的修为在攀升。
原本枯竭的仙根重新焕发生机,经脉被拓宽,灵台前所未有地清明。天君之境的门槛,正在一点点碎裂。
就在这时,地面再次震动。
比我预想的更快,遗迹中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我不能停下。
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我将最后一丝引导力注入仙缘镜。镜面发出一声轻鸣,裂痕被金纹填补,恢复如初。而我体内的灵力已不再躁动,反而变得沉稳有力,收放自如。
又过片刻,我缓缓睁开眼。
眸中金光一闪即逝。
抬手握拳,掌心传来澎湃的力量感,像是握住了整片山河。我站起身,脚步稳健,再无半分虚浮。
仙缘镜轻轻一旋,自动落入袖中,温顺安静。
我抬头看向主殿入口。
叠风仍站在那里,手按剑柄,目光未曾离开过我。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一步步走来。
“你变了。”他说。
我点头,“是为了能更快地,带他回来。”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终于颔首,“可以启程了?”
“再等一会儿。”我走向中央石台,蹲下身,伸手抚过地面阵纹。那些符文依旧沉默,但通过仙缘镜的感应,我能察觉到它们的脉动正在加快。三日后月升之时,正是天地灵气交汇最盛的时刻,也是唤醒仪式的最佳时机。
而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摊开在地上,对照记忆中的阵图,一笔一划修改细节。哪些符文先亮,哪些后燃,血流的速度要多缓,都不能出错。差一点,就是万劫不复。
叠风走过来,站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你要把阵图画完?”
“嗯。”我低头专注,“这是最后的确认。”
他没再问,只是默默守着。
外面天色早已昏暗,可这殿内没有昼夜之分。只有墙上那些符文,随着我的动作偶尔亮起一点微芒,像夜里未眠的星。
我画到最后一笔时,指尖忽然一顿。
阵图本该闭环,可我在石台底部发现的那一截多余线条,竟又浮现脑海。那是代契之路的提示——若中途断血,可用至亲血脉或千年灵魄续引。
念头刚起,我就把它掐灭。
这条路不行。
一旦启用代契,主契者将失去对元神归位的主导权。墨渊能不能醒来,就不由我决定了。
我拿起朱砂笔,将那一笔抹去。阵图恢复原本模样,完整闭环。
没有任何退路,才是最好的路。
我收起手帕,站起身。
体内力量沉稳,呼吸绵长。天君之境已成,仙缘镜同步进化,战斗力远超从前。现在的我,已有资格站上那场仪式的中心。
我走到叠风身边,“我已汲取灵源之力,可以启程。”
他点头,“路上会有追兵。”
“我知道。”
“你不怕?”
我望向殿外的方向,“怕也没用。他等了七万年,我不可能停在最后一步。”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剑握得更紧了些。
我们并肩走向主殿出口。
身后,那块曾浮现隐藏符文的石砖再次震动,上面的倒计时燃烧至最后一环。整座遗迹开始轻微震颤,尘土簌簌落下。
我们没有回头。
走出通道口时,我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沉寂万年的遗迹。
它完成了它的使命。
接下来的路,由我来走。
寒风吹动衣袍,我握紧袖中温热的仙缘镜,迈步向前。
叠风跟在我身侧,步伐坚定。
我们还未踏出遗迹范围,远处林线边缘,一道黑影正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