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我站在桃林边上,手还贴在袖口。仙缘镜刚才映出的画面已经散了,但那道身影——未来的我,正要埋下符纸的模样,却像刻进了眼底。
我没有动。
如果她已经在断崖布防,那我去早了反而打乱节奏。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冲出去抢时间,而是守住这里。冰棺不能出事,昆仑虚的根基不能被动摇。
我转身往里走,脚步落在落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肩上的伤还在抽着疼,每走一步都牵动经脉,但我没停下。穿过几排桃树,到了中央那棵老树前,我站定。
这棵树是当年师尊亲手种下的,树干粗壮,枝叶铺开一片阴凉。我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是昨夜画好的改良镇魂符,又拿出朱砂笔,在边缘补了一道纹路。净魔咒的力量太刚,直接融入桃树容易惊动地脉,得先调和。
我咬破指尖,将血点在符心。温热顺着指腹流下,滴在纸上,迅速被吸干。我把符贴上树干,双手结印,催动体内残存的仙力。
桃树轻轻一颤。
花瓣簌簌落下,在空中化作淡粉色的雾气,绕着树身转了一圈,渗入地面。我能感觉到,有一股温和的力量顺着根系扩散出去,像是唤醒了什么沉睡的东西。
第一处节点成了。
我立刻走向下一棵。东侧、南谷、西峰、北岭……七处地脉交汇点对应七棵主树。我按顺序走,每到一处就重复同样的动作:贴符、结印、引咒入木。做完第五棵时,呼吸已经开始发虚,手臂抬起来都有些吃力。
但我不能停。
最后一棵在西北角,靠近山壁。我走过去,把符纸贴上去,结印时手指差点没稳住。仙力输出太多,眼前黑了一下,我靠在树干上缓了两息,才把最后一步完成。
七处节点全部激活。
我退后几步,从袖中取出仙缘镜。镜面微光一闪,浮现出桃林的轮廓,树影之间连着银线,勾勒出一个不完整的阵型。我盯着看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不对。
这个形状……
我闭眼回想“万妖录”残卷里的图样。那是一张烧焦的古页,上面画着一种叫“聚灵锁邪阵”的结构,用于封镇大凶之物。当时只觉得眼熟,现在再看,竟和眼前这银线图几乎一致。
只是少了三处阵眼。
我睁开眼,目光扫过整片桃林。三棵最老的桃树呈三角分布,正好围住冰棺所在的位置。若以它们为眼,再配上我刚设下的七符节点,整个格局就完整了。
我立刻动手调整。把第二、第四和第六处符位旋转半寸,改变能量流向。做完后再次催动仙缘镜查验,镜中银线重新连接,这一次,图案清晰了许多。
完整的“聚灵锁邪阵”雏形显现。
空气中泛起一层看不见的波动,像是水波荡开。镜面显示:“方圆十里内魔气可感知,净魔咒力场已激活,具备初级反击能力。”
成了。
我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扶住身边一棵桃树才稳住身子。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混着旧伤渗出的血,在衣领上晕开一片暗红。
抬头看天,夜色更深了,星子稀疏。桃林安静得很,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但我知道,这份安静不会太久。
我靠着树坐下,调息恢复。一边运转《九转玄功》,一边回想残卷上的内容。既然桃林本就暗合古阵,那它不可能是巧合。是谁布下的?什么时候的事?
墨渊从未提过。
难道是在他封印擎苍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我正想着,仙缘镜忽然又发烫了一下。我以为是新的预警,赶紧拿出来查看。镜面没有浮现未来画面,而是显示出桃林地下的一条脉络——那是主地脉的分支,正缓缓流动着淡淡青光。
而在东南方向,靠近断崖的那一段,青光中出现了一丝黑痕。
有人在埋石板。
就是我昨天看到的那个守卫,他已经行动了。虽然我还没去,但事情正在按照原来的轨迹发生。
我握紧镜子。
未来的我确实在那里埋符,说明那一步是对的。但现在桃林已有防护,我不必再亲自赶去。只要守住阵眼,干扰地脉传输,就能让他们的外引阵基失效。
我挣扎着起身,走到中央桃树前。从怀中取出最后一张空白符纸,这是备用的应急符。我把它压在树根底下,用土盖好。万一哪处节点被破,这张符能临时接管阵型,撑一段时间。
做完这些,我才稍稍安心。
我抬头看向冰棺的方向。寒霜覆盖着石台,看不出里面的人是否安好。但我能感觉到,有一股极弱的气息仍在维持着平衡。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东皇钟的封印就会松动。
魔族选这个时候动手,不是偶然。
七万年之期快到了,他们想趁封印最弱的时候,一举摧毁根基。噬魂幡、血骨锁魂阵、外引阵基……全是手段。真正的目标,从来都是这里。
我走过去,站在冰棺前。
“师尊,”我说,“你教我的东西,我一直记得。”
我没有哭,也没有颤抖。只是把手放在冰面上,感受那刺骨的冷意。这冷意让我清醒,也让我坚定。
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桃林的阵不能只靠符纸维持。我要把净魔咒彻底融入桃树的生命里,让它们自己就能识别邪气,自动反击。这样即使我不在,也能守住这一方天地。
而且,我还得再研究一次“万妖录”残卷。既然桃林有古阵痕迹,那上面说不定还有别的线索。比如如何完全激活阵法,或者找到魔族祭阵的核心弱点。
我转身准备回原位继续布控,刚迈出一步,仙缘镜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发热,而是震动。
我拿出来一看,镜面浮现出一行字。不是画面,是字。
古老的文字,像是从地底浮上来的。
我看不懂。
但它出现在镜子里,就一定有意义。我盯着那行字,一个一个记下来。笔画复杂,我怕记错,反复对照了好几遍。
等我把最后一个字刻进脑海,镜面才恢复平静。
我收起镜子,抬头看着满林桃花。它们静静开着,像是不知道风暴将至。
但我知道。
我一步步走回中央桃树,盘膝坐下。先把刚才记下的文字默写出来,再对照残卷上的符号系统逐一解析。
风又吹了起来。
一片花瓣落在我写到一半的纸上,盖住了第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