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尽，北风呼啸，涿郡地界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与商队分道扬镳后，刘芒、卞营、卞藿三人驾着三辆满载的马车，其中一车粮食是商队管事感激刘芒“扯虎皮”节省了大量时间和费用，硬塞的谢礼，踏上了通往涿县的最后一段路程。
离家乡越近，刘芒心中非但没有近乡情怯，反而充满了兴奋和激动。他想象着大哥刘备见到自己时的惊喜，想象着娘亲吴氏摸着他头说“瘦了”的温馨场景，甚至开始盘算怎么跟张飞吹嘘自己在洛阳“智斗袁术、拜师蔡邕”的光辉事迹。
刚进入涿郡不久，就在一处岔路口，他们遇到了一队正在巡逻的乡勇。这些人衣衫不算整齐，但精气神十足，为首的汉子看到这三辆颇为扎眼的马车，立刻带人围了上来。
“站住！哪里来的？干什么的？” 语气还算客气。
卞营刚想上前答话，刘芒却抢先一步跳下马车，叉着腰，昂着头，用带着点洛阳官话腔调的涿郡土话喊道：“喂！你们是刘玄德大哥手下的人不？”
那领头的乡勇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穿着华贵貂裘、年纪不大却气焰不小的半大孩子，迟疑道：“你……你认识我们玄德君？”
“何止认识！” 刘芒一拍胸脯，得意道，“我是他亲弟弟，刘芒！从洛阳回来的！快，派人去告诉我大哥，就说他四弟回来了！”
乡勇们面面相觑，他们都听说过首领有个年幼的弟弟被送去外地求学了，但没想到是这么个……嚣张的小子？
领头的不敢怠慢，连忙分出两人快马加鞭回涿县报信，自己则带着其余人护送刘芒一行缓缓前行。
刘芒坐在马车里，美滋滋地想：“嘿嘿，大哥肯定想死我了！说不定会亲自出城来接我呢！”
果然，还没走到涿县城门，远远就看见三骑快马卷起雪尘，疾驰而来！为首一人，面容敦厚，眉宇间带着焦急，不是刘备是谁？
他身后左边一人，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正是关羽；右边一人，豹头环眼，声若洪雷，除了张飞还能有谁？
“大哥！二哥！三哥！” 刘芒激动得眼眶都湿润了，连忙让卞营停车，自己跳下马车，张开双臂，一副就要上演感人至深的兄弟重逢戏码的架势。
“我回来啦！我想死你们啦！”
对面三骑冲到近前，猛地勒住马缰。刘备飞身下马，脸色却不是预想中的欣喜，而是铁青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刘芒还没反应过来，刘备一个箭步冲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拽过来，顺势按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扬起大手，照着他的屁股就狠狠揍了下去！
“啪！啪！啪！”
清脆的响声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哎呦！大哥！你干嘛打我？！” 刘芒猝不及防，疼得哇哇大叫。
“打你？！我今天打死你个不听话的混账东西！” 刘备一边打一边骂，声音因为愤怒和担心而有些颤抖，“叫你不听话！叫你私自改道去洛阳！叫你敢骗我说拜了什么蔡公为师！今天不狠狠教训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关羽在一旁看着，虽然没动手，但紧握的拳头显示他也很想加入“教育”弟弟的行列。毕竟结拜之后，他是二哥，管教顽劣的四弟义不容辞！
张飞更是兴奋地搓着手，在一旁咋呼：“大哥！打！使劲打！打完让俺也来几下！这死孩子，胆子忒肥了！”
刘芒被打得晕头转向，心里委屈得要命：改道洛阳是我的错，我认！可我啥时候谎称拜师蔡邕了？那特么是真的啊！
他一边挣扎一边嚎叫：“冤枉啊！大哥别打了！我真拜师了！卞营哥！卞藿哥！你们快说句话啊！再打就出人命啦！”
卞营和卞藿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心虚不已。当初他俩确实是被刘芒忽悠着去了洛阳。此刻见小公子挨揍，两人硬着头皮上前，卞营陪着小心道：“玄德君……息怒，息怒啊！小公子他……他确实拜在了蔡邕蔡公门下啊！此事千真万确！小人之前信中所言，句句属实，绝非虚言啊！”
刘备正打得兴起，闻言动作一滞，抬起头，狐疑地盯着卞营：“你说什么？真的？不是这混账逼你写的谎话？”
卞营一脸懵逼：“玄德君……您……您怎么会这么想？借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您啊！小公子他……他确实是机缘巧合，得袁公路公子举荐，经过蔡公亲自考核，才拜入蔡公门下的！此事洛阳不少人都知道啊！”
“什么？！”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同时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也别怪三人如此惊讶，拜师蔡邕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政治资本”，某方面来讲，如今刘芒的“社会地位”除了曾经在卢植门下求学过的刘备，已经在关羽和张飞之上。
张飞瞪大了豹眼，嗓门震天：“啥？！真的？！四弟你真拜了那个……那个大名鼎鼎的蔡邕为师？！俺滴个亲娘嘞！”
关羽丹凤眼也睁大了几分，捋须的手停在半空，看向刘芒的眼神充满了惊愕？
刘备更是彻底懵了，扬起的手僵在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这死孩子……居然没说谎？他真的拜了蔡邕为师？这……这怎么可能？凭啥啊？没人举荐，没身份没背景……而且蔡邕那种大儒，怎么会收这个混不吝的？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刘备看着还被自己按在腿上、屁股通红、眼泪汪汪的刘芒，老脸一红，赶紧把他扶起来，干咳两声，试图挽回一点兄长的威严：“咳咳……这个……就算拜师是真的，你私自改道洛阳，总是你的主意吧？这顿打也没冤枉你！”
众人：“……”
刘芒揉着火辣辣的屁股，心里那个委屈啊：是，我是犯了那么一丢丢丢的小错，可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就揍我！我不要面子的嘛？！
不过，他眼珠子一转，想到怀里还揣着给大哥的“终极惊喜”，顿时又来了精神。算了算了，在大哥面前要啥面子？反正从小到大也没啥面子……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从怀里掏出那卷小心翼翼保管的绢帛文书，双手递到刘备面前，带着点小得意和小委屈说道：“大哥，你先别生气，看看这个……这是弟弟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刘备疑惑地接过文书，展开一看，当目光落到“涿郡涿县刘玄德授涿县功曹”以及后面“举荐人袁公路”的字样时，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张，整个人都石化了！
功曹？！这可是郡县属吏中极具实权的职位！掌管选举、考核，非长官亲信或背景深厚者不能担任！
比他父亲当年担任的小吏不知高了多少个层级！是正儿八经、有朝廷认可的官身！
再看看举荐人“袁公路”……刘备对卞营刚才那番“袁术举荐、蔡邕收徒”的说辞，顿时信了八九分！这死孩子……居然在洛阳混出了这么大名堂？拜师大儒，还得袁术举荐给自己谋了官身？！
刘备拿着文书的手微微颤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求表扬”却又带着挨揍后委屈表情的弟弟，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混不吝……去了一趟洛阳，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张飞凑过来一看，也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一拍刘芒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好小子！大哥有功曹当了！以后俺老张也能跟着沾光了！”
关羽也微微颔首，看向刘芒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和震惊，别看关羽平时那么高傲，对真正有本事的人还是十分认可的。
开玩笑，功曹，真正的官身！！
历史上刘备好不容在黄巾起义时，以镇压黄巾的军功得了一个小小的县尉，还被督邮看不起，最后怒而鞭打督邮弃官跑去投奔公孙瓒。而功曹名义上和督邮同级，但论实权，功曹还在督邮之上。
他们这种底层人，别管你用的什么办法，能搞到这个职位就是天大的本事。至少他关羽没这个本事。
刘芒看着大哥震惊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屁股好像也不那么疼了。嘿嘿，这下总该表扬我了吧？ 他美滋滋地想。
然而，刘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文书仔细收好，然后板起脸，对着刘芒沉声道：“功曹之事，稍后再议！你先给我老实交代，在洛阳这大半年，除了这些，你还干了什么‘好事’？！一五一十，从实招来！若有隐瞒……”
他扬了扬刚才行凶的手。
刘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