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攥紧,只有天枢眼部的蓝色扫描光带在昏暗里交替闪烁,投射在墙壁上的全息影像里,一群蒙面人正围在废弃的山神庙中密谋,火把的光影将他们狰狞的侧脸拉得老长。
“城主,最晚子时,这批流寇就会分批潜入西城。赵家残余势力提供了三道密道,目标直指明日巳时的婚礼拜堂现场。”天枢的机械音没有丝毫波动,但投射出的数据流却在疯狂滚动,“风险评估:取消婚礼规避率73%,主动防御成功率68%,引蛇出洞全歼率91%——但苏主事的安全暴露风险会提升至32%。”
江临指尖摩挲着案上的《清河法典》,封面烫金的“公平”二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抬头看向全息影像里那个被标记为“流寇首领”的壮汉,对方腰间悬着的虎头令牌,与当初矿坑死士的配饰如出一辙。
“取消婚礼?”江临突然低笑一声,指尖重重敲在桌案上,“赵公明刚咽气没三天,他儿子的余党就敢跳出来,这是把咱们的隐忍当软弱!传出去,《清河法典》的威严何在?新政还怎么推?”
天枢的扫描光带顿了顿,立刻调整数据模型:“明白。若执行引蛇出洞方案,需调动新军第一营三百人,内卫司全部七十二名便衣,以及分布在全城的108个微型传感器。我已规划出十八个伏击点,可形成三重包围圈。”
“不够。”江临起身走到地图前,红笔在婚礼举办地——城主府前的广场上画了个圈,“明松暗紧。表面上,婚礼筹备照常,甚至要比原定规模更盛大,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根本没把这些跳梁小丑放在眼里。内卫司的人全部换上民服,混在观礼人群里,新军藏在附近的绸缎庄和粮库,听我号令再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地图角落的“惠民药局”上,那里是苏云晚临时办公的地方,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你亲自去趟药局,把情况告诉云晚。如果她想……暂时离开清河城避一避,我立刻安排护卫。”
天枢的光学传感器闪烁了两下,应了声“是”,金属身躯化作一道银影消失在窗外。江临重新看向全息影像,手指在流寇首领的头像上点了点:“敢动我的婚礼,就要有把命留下的觉悟。”
此时的惠民药局里,苏云晚刚给最后一个流民换完药。她摘下沾着草药汁的手套,正低头擦拭银针,就见一道银光落在药柜前,吓得旁边捣药的小徒弟手一抖,药杵“哐当”砸在石臼里。
“天枢?”苏云晚抬头,看到机器人眼部的蓝光有些急促,立刻意识到出事了,“是不是江临那边有情况?”
天枢没有隐瞒,将全息影像投射在药柜的铜镜上,把流寇的阴谋和江临的计划和盘托出。小徒弟听得脸色发白,攥着药杵的手都在抖:“苏主事,要不您赶紧躲躲吧?那些流寇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苏云晚却异常平静,她走到铜镜前,目光落在影像里的山神庙上,忽然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天枢,放大这里。”
光影放大后,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露出半张脸,腰间系着的红色香囊格外醒目。苏云晚的眼神沉了沉:“这是城南张屠户的儿子,上个月他娘得了急病,是我亲自上门诊治的。后来张屠户说儿子被流寇掳走,没想到……”
天枢立刻调取数据:“目标人物张小三,十五岁,半月前被赵家余孽以白银五十两收买,负责在婚礼当天打开城主府西侧的角门。风险等级:低,但可能作为突破口。”
“不能杀他。”苏云晚立刻说道,“他只是个孩子,被人蛊惑了。如果能争取过来,或许能提前掌握流寇的具体行动时间。”她转身拿起药箱,从里面取出一瓶安神丸,“我跟你去见江临,这个计划我要参与。”
天枢愣住了,光学传感器闪烁得更频繁:“苏主事,江临城主的意思是……”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苏云晚打断他,语气坚定,“但我是他的妻子,不是需要躲在他身后的菟丝花。当初瘟疫爆发时我没怕,现在也不会怕。而且婚礼现场人多,万一发生混乱,需要医生救治伤员,我在场最合适。”
她提起药箱就往外走,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天枢看着她的背影,光学传感器里的蓝光柔和了几分,默默跟了上去。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江临会对这个女子如此珍视——她的骨子里,藏着和江临一样的坚韧。
回到城主府时,江临正在和内卫司统领秦风部署任务。看到苏云晚进来,他脸色一变,立刻走上前:“云晚,你怎么来了?天枢没跟你说让你……”
“我都知道了。”苏云晚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满是冷汗,显然是在担心自己,“江临,我不走。婚礼我要参加,而且我还有个主意,或许能让这些流寇自投罗网。”
江临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到了嘴边的劝阻咽了回去。他拉着她走到地图前:“你说。”
“张小三。”苏云晚指着屏幕上的少年身影,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他娘还在城里,我可以去见他娘,让她给儿子带封信,就说她病重,想见他最后一面。张小三本性不坏,肯定会动心,到时候咱们就能趁机拿下他,逼问出流寇的具体计划。”
江临眼睛一亮,转头看向秦风:“立刻去查张屠户家的位置,派人暗中保护他娘,别让赵家的人察觉。”
“是!”秦风领命而去。天枢也补充道:“我会同步监控张小三的通讯,一旦他有异动,立刻锁定位置。”
计划敲定后,苏云晚便带着安神丸去了张屠户家。张屠户的妻子李氏果然卧病在床,得知儿子参与了谋逆,当场哭得昏死过去。苏云晚给她喂了安神丸,待她清醒后,手把手教她写了封信,信里全是母子间的家常,只在末尾提了句“娘想再看你一眼”。
傍晚时分,这封信通过内卫司的人,悄悄送到了张小三手里。天枢的监控画面里,少年拿着信蹲在墙角,哭得肩膀颤抖。半个时辰后,他偷偷溜出了山神庙,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而来。
“鱼上钩了。”江临站在书房的阁楼里,看着远处走来的瘦小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天枢已经在必经之路设下了埋伏,就等张小三自投罗网。
不出所料,张小三刚走到巷口,就被两名便衣内卫控制住。带到城主府后,看到病榻上的母亲,他立刻跪了下来,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是……是赵家的管家找的我,说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婚礼当天打开西侧角门,放他们进来。还说只要杀了城主和苏主事,就能让老祖宗的规矩回来……”张小三哭得泣不成声,“我知道错了,城主饶命啊!”
江临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苏云晚轻声道:“你能主动坦白,说明还有良知。只要你配合我们,戴罪立功,我可以求城主饶你一命。”
张小三立刻磕头:“我配合!我什么都配合!他们约定明天巳时三刻,准时动手,除了角门,还有一批人会伪装成观礼的百姓,藏在广场东侧的茶摊里,暗号是‘今日天气好’。”
得到确切情报后,江临立刻调整部署。他让张小三回去复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同时让新军悄悄接管了西侧角门的守卫,内卫司的人则换上百姓的衣服,守在东侧的茶摊周围。天枢也将传感器的灵敏度调到最高,确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一夜之间,城主府周围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第二天一早,全城就开始张灯结彩,红灯笼从城主府一直挂到城门楼,观礼的百姓络绎不绝,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谁也不知道,一场血腥的伏击即将上演。
临近傍晚,苏云晚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打开梳妆盒,里面放着一块早已备好的和田玉,玉质温润,上面已经刻出了雏形——是一只展翅的雄鹰,那是江临最爱的图腾。她拿起刻刀,借着窗外的夕阳,一点点细细雕琢着。
刻刀在玉石上划过,留下细碎的玉屑。苏云晚的手很稳,即使知道明天可能面临生死危机,她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动摇。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江临时,他在瘟疫区对着流民大喊“绝不放弃”的样子;想起他为了推行新法,不惜得罪所有宗族长老的决绝;想起他深夜在书房批阅公文,疲惫却依旧坚定的侧脸。
“咔嗒”一声,最后一刀落下,雄鹰的眼睛终于刻成。苏云晚吹掉玉屑,将玉珏放在手心摩挲着,冰凉的玉石渐渐染上了她的体温。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江临走了进来。他刚部署完最后的任务,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硝烟味。看到苏云晚手里的玉珏,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在给我准备礼物?”
苏云晚转过身,把玉珏放在他手里:“这是我亲手刻的,上面是雄鹰,寓意着你能像雄鹰一样,展翅高飞,平定所有阻碍。”她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明天……一定要小心。”
江临握紧手心的玉珏,温润的触感传来,让他心中一暖。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放心,有你在,有天枢在,还有咱们的新军在,那些跳梁小丑翻不起什么浪。等明天解决了他们,咱们就好好举办婚礼,让全城百姓都见证。”
苏云晚点了点头,靠在他的怀里。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夜色笼罩了整座清河城。城主府的红灯笼依旧明亮,映照着墙上“新婚之喜”的红帖,可在这份喜庆之下,无形的杀气正在悄然聚拢。
江临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又看了看手心的玉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明天的婚礼不仅是他和苏云晚的仪式,更是新政与旧势力的最终对决。赢了,清河城将迎来真正的曙光;输了,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而此刻的山神庙里,流寇首领正拿着酒碗,对着手下大喊:“明天就是咱们的好日子!杀了江临和苏云晚,赵家许诺的银子每人一百两!喝了这碗酒,咱们直捣城主府!”
一群亡命之徒举杯痛饮,酒液洒在地上,混着泥土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张小三看着窗外的红灯笼,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掌心全是冷汗。
夜色渐深,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即将在明日的婚礼上,拉开帷幕。江临握着苏云晚送的玉珏,站在阁楼之上,望着满城的灯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知道,这一战,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