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镇魔古城,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时空。外界的风声、煞气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死寂与凝固般的沉重。空气粘稠,弥漫着万年尘埃与金石腐朽的气息。破碎的建筑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矗立在灰蒙蒙的光线中,投下扭曲而漫长的阴影。
厉狩的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覆盖周身十丈范围。他步履无声,行走在残垣断壁之间,脚下的碎石发出细微的、仿佛惊扰亡魂的脆响。怀中的镇魔碑碎片灼热无比,如同心脏般搏动,指引着古城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
古城内部远比外面看到的更加广阔,似乎蕴含着空间折叠的奥秘。街道纵横交错,却大多被坍塌的建筑物阻塞。厉狩依照碑碎指引,在迷宫般的废墟中穿行。
沿途,他再次遭遇了数道强大的空间残影。这些残影形态各异,有的身着制式甲胄,似乎是古城的守卫;有的则是奇形怪状的生灵,可能是当年来袭的外魔爪牙。它们无一例外,都保留着生前的战斗本能,感应到厉狩这个“异类”生机,便疯狂扑上。
这些残影的实力,远比谷口那道更强,大多拥有金丹初、中期的战力,其中一道甚至隐隐触摸到了金丹后期的门槛,其攻击中蕴含的法则碎片更加完整、凌厉。
然而,在厉狩的太初源毒面前,它们依旧不够看。
“寂灭指”点出,残影核心湮灭;“源毒掌”拍落,能量结构崩解;“归无领域”展开,大片残影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厉狩甚至没有动用全力,便如同摧枯拉朽般,将拦路的障碍一一清除。
每消灭一道残影,他都能吸收到一丝精纯的古老能量与战斗感悟,其中蕴含的空间法则碎片与对抗外魔的经验,让他对自身力量的运用更加纯熟,对那所谓的“噬界外魔”也有了更直观的认知。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完整了一些,似乎进入了古城曾经的某种核心区域。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半坍塌的巨型石碑。
那石碑的材质,与厉狩手中的镇魔碑碎片一般无二,只是更加巨大,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玄奥无比的混沌道纹,虽然大部分已经黯淡、破损,却依旧散发出一种镇压诸天、令万魔辟易的浩瀚气息!
而厉狩怀中的碑碎,在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震动,几乎要脱手飞出,与那巨型石碑产生共鸣!
就在厉狩靠近广场中央的石碑时,异变再生!
那半坍塌的石碑之上,一道极其淡薄、却比之前所有空间残影都要凝实、清晰的虚影,缓缓浮现。
这道虚影,并非战斗姿态,而是一位身着古朴长袍、面容清癯、眼神中充满了智慧与沧桑的老者。他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落在了厉狩身上。
“多少年了……终于又有身负‘源毒’道种的后继者,持碑而至……”老者的声音直接在厉狩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欣慰,更多的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凝重。
厉狩心神一凛,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这道虚影。这道残魂,与之前的战斗残影截然不同,似乎保留着完整的意识!
“前辈是?”厉狩沉声问道。
“老夫,巡天盟,‘镇魔殿’第七代殿主,玄玑子。”老者虚影缓缓道,目光扫过厉狩丹田处,那虚无般的太初源毒金丹似乎都无法完全避开他的注视,“你能寻至此地,炼成太初源毒金丹,更得镇魔碑碎片认可,便是与我巡天盟有缘,亦是此界一线生机所系。”
巡天盟镇魔殿主!厉狩心中震动,这来头可比之前的守碑人残魂要大得多!
“前辈在此等候,所为何事?”厉狩直接问道。
“传道,授法,予印。”玄玑子残魂言简意赅,“你所修《万劫轮回经》,虽是直指大道的无上法门,然其‘源毒’篇传承残缺,你凝结金丹,不过是依仗机缘与毅力,强行踏出第一步,前路依旧迷茫,稍有不慎,便是道毁人亡,甚至……为外魔所趁,化身毁灭之源。”
厉狩默然,对方所言非虚。他凝结金丹,更多是凭借《万劫轮回经》的基础奥义和种种机缘巧合,对于太初源毒后续的道路,确实知之甚少。
“请前辈指点。”厉狩拱手,态度恭敬了几分。
玄玑子残魂微微颔首:“太初源毒,乃万物归无之力,亦是太初诞生之基。其道有三重境:一曰‘寂灭’,湮灭万物,归于虚无,此为你如今所处之境;二曰‘归墟’,掌控虚无,演化混沌,一念可令星辰坠陨,界域成墟;三曰‘太初’,无中生有,造化源初,乃立道之境,非言语可述。”
寂灭,归墟,太初!厉狩眼中精光爆射,仿佛看到了前方更加浩瀚的道途!
“你既已初窥‘寂灭’真意,老夫便传你‘归墟印’之基,助你真正掌控体内源毒,明悟归墟之道。”
玄玑子残魂说着,虚幻的手指抬起,对着厉狩眉心,轻轻一点!
“嗡——!”
一股庞大、复杂、蕴含着无穷奥妙的意念洪流,瞬间涌入厉狩的识海!那并非具体的功法口诀,而是一种关于“归墟”的道境感悟,以及一道凝练无比、仿佛能引动诸天万界归于混沌的古老印诀雏形——归墟印!
厉狩只觉得头颅仿佛要炸开,神魂剧烈震颤,无数关于虚无、混沌、终结、起源的玄奥道理在脑海中碰撞、交织!他下意识地盘膝坐下,太初源毒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源毒罡元跟随着那印诀的引导,开始以一种更加玄妙、更加贴近本源的方式运转!
他的气息时而变得缥缈虚无,仿佛要融入这片古城的死寂;时而又变得沉重如渊,仿佛身化黑洞,要吞噬周围的一切光线与能量!周身空间都随着他气息的变幻而微微扭曲、荡漾!
玄玑子残魂静静地看着,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传授归墟印,是机缘,也是巨大的风险。此印霸道绝伦,非心志坚定、道基雄厚者不可修习,稍有不慎,便会被归墟之意反噬,自身先化归虚无。
时间在厉狩的感悟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他周身那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最终彻底内敛。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底深处,那一片虚无仿佛变得更加深邃,其中隐隐有混沌气流生灭不定。
他抬起右手,五指微屈,结成一个看似简单、却蕴含着大恐怖的古印。
归墟印,初成!
虽然只是初步掌握,距离真正发挥其“令界域成墟”的威力还差得远,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太初源毒之力的掌控,提升了一个巨大的台阶!以往只是粗放地运用其“归无”特性,而现在,却仿佛握住了掌控虚无的权柄,心念所致,便可引动更深层次的寂灭与归墟!
“多谢前辈传法之恩!”厉狩起身,对着玄玑子残魂郑重一拜。这份传承,对他而言,意义重大,不亚于第二次凝结金丹!
玄玑子残魂的身影似乎又淡薄了几分,他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此法传你,亦是延续我巡天盟之道统,望你善用之,莫要坠入魔道。”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凝重:“你既已得归墟印,便有了初步应对‘噬界幽瞳’侵蚀的资本。然,陨仙谷封印松动,幽瞳意志已然苏醒部分,其爪牙恐怕早已渗透各界。你需尽快集齐九块镇魔碑碎片,重铸完整镇魔碑,方能真正加固封印,甚至……反攻外魔!”
“晚辈定当尽力!”厉狩沉声应道。
“此地方圆万里,尚存三块碑碎气息。”玄玑子残魂伸手指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其一,在古城地底‘镇魔殿’废墟深处;其二,流落于黑风域极北‘冰煞窟’;其三,感应最为微弱,似乎……在幽冥殿掌控的某处秘境之中。”
幽冥殿?!厉狩眼神一寒。果然还是绕不开这个老对头。
“去吧。”玄玑子残魂的身影开始缓缓消散,声音也变得飘忽不定,“记住,源毒之道,重在平衡。毁灭与新生,寂灭与太初,皆在一念之间……小心……九幽……他们不会放任……”
话音未落,残魂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广场中央,那半坍塌的巨型石碑,似乎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灵性,表面的道纹彻底黯淡,化作了一块普通的巨石。
厉狩站在原地,消化着得到的信息与传承。
三块碑碎,古城地底,冰煞窟,幽冥殿秘境。
前路依旧艰难,但目标更加明确。
他感受着体内那初成的归墟印,以及更加如臂指使的太初源毒金丹,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涌上心头。
无论前路有何艰难险阻,他都将一往无前。
集齐碑碎,重铸镇魔,对抗外魔!
他的身影,再次融入古城的死寂与阴影之中,朝着地底镇魔殿的方向,迈出了坚定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