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闫肩膀一抖,将手里的捣火棍往地上重重一摔。
苏陌一愣,疑惑问道:“你怎么了,老闫?看你心事重重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对了,昨晚阿灵说我喝醉后睡在了锅炉房,可我记得,我明明是自己走出的锅炉房,怎么又返回来了呢?老闫你那烧刀子平日还是少喝为好,后劲太凶了,我脑袋现在都还晕乎乎的,昨晚发生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隐隐约约记得好像遇到了什么人,但又记不起是谁...老闫,你快帮我想想,我昨晚到底都干了什么?”
“...你是说你记不得昨晚都干了什么了?”老闫缓缓转头,语气中带着试探。
“不会是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苏陌惊得从地上爬起,“老闫,你快告诉我,我到底干了什么?”
“没...没什么,你昨晚的确是自己走出的锅炉房,不过,没一会因为酒精上头迷了路,便又原路折返回来。没一会便在这儿睡着了,好在你那位小姐妹出来寻你,这才把你拖了回去。这烧刀子...是烈了些,本就不是拿来喝的,你记不起昨晚的事,也正常。”
苏陌半信半疑的垂下眼眸,若真发生了什么,老闫没有理由骗自己,兴许真是自己喝多了迷了路,又在这锅炉房睡了一觉。
“对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锅炉房后面那扇角门如今已有侍卫把守,老闫你昨晚可有听到那角门处有没有什么动静?那刺客...会不会是从那儿逃出去的?”
老闫转身若无其事的拿起铁锹给锅炉里添上新炭,低声道:“我一个老瘸子,眼花耳又聋,窝在这小小的锅炉房里能听到什么动静。刺不刺客的,与我无关。”
苏陌视线向下滑到他那条瘸了的腿上,应是许多年前便已伤了,十五能令枯木再逢春,可她却无力使残肢再续接。
暗自叹了口气,想起将田氏成功带出夜府的计划泡汤,苏陌再也提不起一分精神,低垂着脑袋蜷缩在墙角。
“你打听角门作甚?”老闫道。
她与田氏的恩怨多一个人牵扯进来便多一分危险,与其让老闫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倒不如什么都不告诉他,反正眼下只怕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
“...呃,也没什么,那角门我之前采药的时候见过几次,好奇随便问问。如今派了专人把守,你若再想溜出去打酒喝,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酒...出不去,便不喝了。喝了这么多年,已喝不出滋味来了。苟活了这么久,总算也等到最后了。”老闫嘴角挂着微笑,那双眸子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老闫,你怎么了?怎么今日...这般奇怪?”苏陌只觉今日的老闫与往日大不相同,他平日寡言少语气压极低,虽与正常人本就有异,可今日的他,却又多了几分淡泊和从容,好似这世上再没有什么遗憾之事了。这句话从他口中轻飘飘说出,就像是...遗言一般。
“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若有,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要一个人撑着。”苏陌满脸担忧。
老闫缓缓转过头来,那张爬满皱纹的脸上甚少看到如此慈祥温和的笑容。
“孩子,你也是个好人。”
最终,老闫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他守着的不单是一个秘密,更是他心中的信仰,是他还想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无瑕细想老闫到底有没有隐瞒自己,苏陌此刻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将田氏带出府去,带出去之后呢,一个活生生的人,又该怎么把她带回念州城?
“听说那田氏被发配到茅厕之后,仍旧不知收敛,对那些新来的婢女小厮动辄打骂,还逼迫他们替自己干活。阿陌,你和她到底有何仇怨?那婆子好似来头不小,都这副德行了还能在倚绣宫横行霸道,上面的人竟都视而不见。若她之后发现了你的身份,定不会轻易放过你,我真担心...”
“放心吧阿灵,如今她伤不到我。我与她的个人恩怨早就不足挂齿,我寻她是为了给那些因她而流离失所和痛失至亲的人一个交代,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伤天害理之人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也让不该背锅的人洗脱嫌疑。”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阿陌,你...到底是什么人?”阿灵一头雾水,她心知眼前的阿陌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婢女,可却始终看不透她。
“阿灵,你记住,不管我是什么人,我都不会伤害你。”
阿灵眨着眼点头。
思忖片刻,苏陌道:“阿灵,倘若有一天有机会可以离开这里,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阿灵抬眸,一怔。
“...走?去哪里?”
“一个没有伤害,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再也没有人欺负你的地方,你可愿意?”
“......”
阿灵低头不语,苏陌忽才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阿灵和青栀不同,她有自己的家人,怎会轻易离开。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你还有你的家人,我在说什么鬼话,怎么可以让你放弃自己的家人呢!我是说以后你自己在这府中,行事一定要万分谨慎,我知道你很努力也很优秀,一心想要成为上等侍女,倚绣宫有桃红和青柳她们二人在,势必会一直压制于你。倘若有机会,你便求管事的,让他将你调往别院。对了,我看席管家比他们和善多了,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你去求他,让他把你调去城主的院里。”
苏陌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塞到阿灵手里,又道:“这个你拿着,必要之时还是要花些银两上下打点一番,你的亲人要顾,但也别苦了自己。”
“我不要...”
苏陌强行拉回阿灵抽出的手紧紧握住,神情严肃道:“听我的,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个了。以后你一个人一定要万事小心,切记,千万不要招惹这夜府的少主,最好永远绕着他走,否则你会没命的。”
“阿陌,你真的要走了?”阿灵满眼不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