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丹室密谈 莫欺少年穷
萧大师（或者说，灰袍男子）那看似平淡却带着一丝探究意味的问话，让林嚣心中警铃大作的同时，也涌起一股“计划通”的兴奋。
他强压下情绪，脸上露出一种“遇到知音”般的激动，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忐忑，连忙躬身行礼：“晚辈林嚣，见过前辈！晚辈只是…只是平日里胡思乱想，总觉得万物相生相克，药性或许也并非一成不变，故而有些荒谬之想，让前辈见笑了。”
他这番姿态放得很低，既表达了尊重，又恰到好处地维持了那种“有想法但缺乏指导”的愣头青形象。
灰袍男子，也就是萧大师，目光在林嚣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平静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林嚣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在这目光下几乎无所遁形，幸好他脸皮够厚，演技也还在线，硬是撑住了那副“求知若渴”的表情。
“胡思乱想，有时也能开出意想不到的花。”萧大师淡淡地说了一句，听不出褒贬。他顿了顿，道：“此地不便深谈，随我来吧。”
说完，他转身便向丹理阁内部走去。林嚣心中狂喜，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
穿过几条安静的走廊，萧大师带着林嚣来到一间独立的静室。静室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个蒲团，墙壁上镶嵌着隔音和防止神识探查的阵法符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多种药材混合的清香，显然是萧大师在此地的专用房间。
“坐。”萧大师随意指了个蒲团，自己则在主位坐下，挥手启动了静室的阵法，彻底隔绝了内外。
林嚣依言坐下，心里有点打鼓。这阵仗，怎么有点像…关门审问？
萧大师卸去了那副刻意营造的沉稳，虽然面容依旧是中年模样，但眼神中的锐气和那份属于年轻人的、尚未被完全磨平的棱角，却隐约透了出来。他直接开门见山：“你叫林嚣？青云宗的弟子？”
林嚣心里一凛，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宗门？是了，自己这身外门弟子服虽然普通，但标识还在。他老实回答：“回前辈，晚辈确是青云宗外门弟子，目前在灵兽园任职。”
“灵兽园？”萧大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了然，“难怪你对妖兽…嗯，对某些材料的特性有些独特的看法。你刚才提到的，关于赤炎果火毒利用的想法，虽然大胆，甚至可以说危险，但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能想到这一层，说明你在药性理解上，确实有些…与众不同的直觉。”
他用了“直觉”这个词，显然对林嚣那套“理论”并不完全认同，但至少肯定了其思考的价值。
“前辈谬赞了，晚辈只是胡乱猜测。”林嚣继续保持谦逊。
“不必过谦。”萧大师摆了摆手，“丹道一途，固然需要扎实的基础和严谨的操作，但也离不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很多流传至今的经典丹方，最初或许也只是某个炼丹师的‘胡思乱想’。” 他话锋一转，看着林嚣，语气带着一丝审视：“不过，我很好奇，你一个灵兽园的弟子，为何会对丹道有如此兴趣？甚至…不惜在此‘偶遇’于我？”
林嚣心中咯噔一下，果然被看穿了！果然，在这种老狐狸（虽然可能年纪不大）面前，自己那点小伎俩根本不够看。
他脑子飞快转动，知道再编瞎话肯定不行，必须半真半假。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尴尬”和“坦诚”，说道：“不敢隐瞒前辈。晚辈确实对丹道心生向往，但苦于宗门内无人指引，进展缓慢。此次来天元城，本是奉宗门之命，调查近来蕴灵丹市场的一些…波动。听闻前辈炼制的蕴灵丹品质卓越，价格公道，心中仰慕，便想方设法打听前辈行踪，希望能得到前辈一番指点，哪怕是只言片语，对晚辈也是莫大帮助。今日唐突，还望前辈恕罪！”
他将宗门任务作为借口，既解释了为何打听萧大师，又表明了“求知”的动机，合情合理。
“调查蕴灵丹市场？”萧大师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了，“青云宗也开始关心坊市间的丹药之争了？”
林嚣苦笑：“宗门只是觉得事有蹊跷，派晚辈来了解一下情况，并无插手之意。”
萧大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静室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种与他此刻“中年”样貌不符的、深沉的疲惫与…不甘。
“你既然能找到我，也算有缘。我观你心思灵动，于药道确有几分歪才。”萧大师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或许，告诉你一些事情也无妨。”
林嚣立刻竖起耳朵，知道重头戏来了！
“我本名，萧火。”萧大师（现在应该叫萧火了）说出了自己的真名，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某个过去。“来自乌木城，萧家。”
乌木城萧家？林嚣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估计是个地方性的修真家族。
萧火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却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年少时，我也曾被誉为家族天骄，二十五岁便已达筑基后期，丹道天赋更是被誉为百年难遇。那时…呵，还与百草阁的当代圣女，定有婚约。”
百草阁圣女！婚约！林嚣听得眼皮直跳，这背景，这开局…标准的龙傲天模板啊！
“可惜，”萧火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刻骨的讥讽，“就在我二十五岁那年，一场莫名其妙的变故，我一身筑基后期的修为，在短短数日之内，跌落谷底，至今…也只能维持在炼气期的水准，无论如何修炼，都再无寸进！”
修为暴跌！林嚣心中一震，这剧情…也太经典了！
“于是，百草阁毫不犹豫地撕毁了婚约。”萧火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我萧家，也从乌木城人人巴结的新贵，变成了整个乌木城的笑话。”
静室内一片寂静，只有萧火那平静却压抑的声音在回荡。
“我离开了家族。”他继续说道，目光锐利如刀，“留在那里，只会让家族蒙受更多的羞辱。离开前，我对那前来退婚的百草阁长老说…”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带着一种仿佛烙印在灵魂里的决绝，重复了当年那句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萧火在此立誓，十年之内，必亲上百草阁，让你们为今日之举，后悔莫及！”
话音落下，静室内落针可闻。
林嚣张大了嘴巴，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熟悉的台词从一个活生生的、就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口中说出，那种冲击力还是无比巨大！他感觉自己的cpU都快烧了！这剧本！这配置！这要不是天命主角，他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他下意识地，目光就不由自主地、极其隐晦地，瞟向了萧火的手指——尤其是左手手指！
果然！
在萧火左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样式极其古朴、颜色深沉、毫不起眼的黑色戒指！那戒指看起来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黑铁，没有任何灵力波动，若非林嚣刻意寻找，几乎会忽略它的存在！
就是它！没跑了！“老爷爷”栖息地！修为暴跌的罪魁祸首（或者说，机缘起点）！
林嚣的心脏砰砰狂跳，感觉自己好像撞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他赶紧收回目光，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震惊和…一丝丝兴奋（吃瓜群众的兴奋）。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修为被吸走了？戒指里有个灵魂体？逆天功法？还是某种封印？这位萧火兄，妥妥的天命之子啊！自己跟他扯上关系，是福是祸？
想想都怕！跟这种身负大气运（和大麻烦）的人打交道，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卷进毁天灭地的事件里！他林嚣只想苟着摸鱼，不想参与什么“莫欺少年穷”的逆袭大戏啊！
但同时，一个声音又在诱惑他：这可是活生生的主角模板！提前投资，搞好关系，将来随便漏点汤喝，都够他受用无穷了！那戒指里的“老爷爷”，随便指点一下，说不定就能解决他无法动用灵力的问题？
风险和机遇并存！林嚣陷入了巨大的纠结之中。
萧火似乎没有察觉到林嚣那一瞬间的目光游离和内心戏，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说完那番话后，便沉默了下来，周身弥漫着一股孤愤与坚毅交织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林嚣，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我的事，你知道便好，不必外传。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找我的真正目的了。或者说，青云宗…到底想做什么？”
林嚣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萧火那深邃的目光，知道糊弄不过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继续坦诚（部分）。
“前辈，晚辈找您，宗门任务只是其一，更主要的，确实是仰慕您的丹道，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他诚恳地说道，“至于青云宗，目前确实只是观望。不过，若前辈不弃，晚辈或许…能在某些方面，为您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比如…打听些消息，或者跑跑腿什么的？”
他决定，先抱上这条未来的粗大腿再说！至于危险…小心点，应该…大概…也许…没问题吧？
林嚣心里默默流泪：我只是想摸个鱼，为什么总被迫卷入这种看起来就很麻烦的剧情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