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味儿。
真不是人能闻的。
老咸菜馊了冒黑烟算啥?跟这窟窿里喷出来的东西比,那都是开胃小菜!
黑红色的浓稠雾气,跟烧了几万年的劣质煤拌着陈年尸油熬出来的浆糊似的,咕嘟咕嘟从坑底那个黑窟窿里往外冒。那味儿,酸中带腐,腐里透腥,腥里还夹着一股子直冲天灵盖的、能把隔夜饭都勾出来的甜腻恶臭!像是无数腐烂的甜瓜烂在粪坑里发酵了一万年,再被点着了冒出的烟。
“呕——!!!”
老魔刚缓过那口气,被这浓缩加强版的“毒气弹”正面糊脸,眼珠子一翻,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怪响,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鸭,身子一挺,又直挺挺地瘫了回去。这次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微弱的抽搐,嘴角还挂着点可疑的白沫。他觉得自己的元神都被这味儿腌入味了,灵魂深处都刻上了“臭”字。
“我滴个亲娘祖奶奶!”铜山那巨大的铜鼻子都挡不住这无孔不入的生化攻击,巨大的脑袋猛地往后一仰,四蹄噔噔噔连退好几步,暗金魂火疯狂摇曳,跟被大风吹的蜡烛似的,整个铜脸都扭曲了(虽然铜脸做不出表情,但魂火能),“主人!这…这老咸菜成精了!放屁都带勾魂的!!”它感觉自己的麒麟真火都快被熏熄火了,这味儿…简直是对麒麟高贵血脉的侮辱!
林天站在坑边。
青衫被那浓郁的黑红雾气吹得紧贴身体,猎猎作响。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真嫌弃。
他抬手,用两根手指在鼻子前虚虚扇了扇,像是在驱赶一只特别烦人的苍蝇。
“腌过头了。”林天评价了一句,语气带着点对食材浪费的不满,“火候太大,糊锅底了。”
他目光穿透那翻滚粘稠、散发着恐怖气息和极致恶臭的黑红雾气,落向坑底那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窟窿深处。
那股被强行唤醒、又被林天一言摁回去的恐怖意志,此刻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太古凶魔,正在疯狂地挣扎、咆哮!
轰隆隆…!
整个血源池空间的地面,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比铜山刨坑时猛烈十倍!无数巨大的灰白色岩块和凝固血块从顶壁和四周簌簌砸落,烟尘弥漫!
那黑窟窿周围的坚硬地面,如同煮沸的泥浆般开始翻滚、凸起!一道道巨大的裂缝蜘蛛网般蔓延开来!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带着无尽毁灭欲望的恐怖能量,正在地底深处疯狂地积蓄、压缩!
仿佛有什么难以想象的、被封印了亿万载的凶戾存在…
即将…
破封而出!
“吼!!”铜山巨大的身躯在剧烈震荡中努力站稳,暗金魂火死死盯着那翻涌的黑窟窿,独角再次爆发出璀璨光芒,真火熊熊!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那窟窿里的东西要是真爬出来,绝对是个天大的麻烦!“主人!它在冲封印!要出来了!!”
林天像是没听见铜山的警告。
他依旧看着那黑窟窿。
看着那翻涌的黑红雾气。
看着那疯狂震动、即将彻底崩裂的地面。
然后。
他那只刚才在鼻子前扇风的手…
放了下来。
很随意地。
对着坑底那个黑窟窿…
还有窟窿里那股即将爆发的恐怖意志…
虚虚地…
那么一按。
动作很轻。
跟按灭蚊香上的一点火星差不多。
既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也没有玄奥莫测的道纹流转。
就是那么平平无奇的一按。
仿佛在说…
“回去。”
“老实待着。”
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
凝固了。
那如同沸水般翻滚、凸起的地面…
猛地一僵!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
硬生生…
按平了!
那疯狂蔓延的巨大裂缝…
瞬间止住!
如同被冻结的冰河!
那从黑窟窿深处喷薄而出、带着毁灭气息的黑红浓雾…
如同被一只巨大的塞子…
呲溜!
硬生生…
堵了回去!
那股积蓄到顶点、即将撕裂一切的恐怖能量…
如同被戳破的气球!
噗!
泄了气!
被一股更加蛮横、更加不讲道理、仿佛能镇压诸天万界的恐怖意志…
强行…
摁回了地底深处!
摁得死死的!
比之前被一句话吼回去那次…
还要彻底!
还要绝望!
整个空间的剧烈震荡,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静止!
只剩下一些碎石落地的噗噗声,还有老魔那若有若无、被臭晕过去的微弱呻吟。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那黑窟窿,像一张被强行合拢的巨口,不甘地喷吐着最后几缕稀薄的黑红雾气,然后彻底没了声息。坑底翻涌的“泥浆”也平息下去,凝固成更加丑陋扭曲的形状。
铜山保持着戒备冲锋的姿势,巨大的独角还亮着光,魂火却彻底呆滞了:“……”
它看着那瞬间恢复“平静”的坑洞,再看看主人那只刚刚“按”下去的、仿佛什么都没做的手。
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这就…完了?
那惊天动地、感觉能把它铜山都拆了的恐怖前摇…
被主人随手一按…
就给…按没了?
连个响屁都没放出来?
它感觉自己的麒麟世界观又一次受到了严重冲击。虽然知道主人强,但每次都用这种“拍蚊子”的方式解决看起来能灭世的危机…是不是有点…太打击麒麟了?
林天收回手。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低头。
看了看那个重新变得死寂、但依旧散发着幽幽恶臭的黑窟窿。
又看了看窟窿边缘,那些凝固丑陋的黑红色“泥浆”和碎裂的暗血色晶石碎片。
像是在观察一个…不太成功的咸菜坛子封口。
“盖子没盖严。”林天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这届咸菜坛子质量不行”的遗憾,“漏气儿。”
他往前走了半步,蹲在坑边。
伸出手指。
对着那黑窟窿边缘…
几块最大的、还残留着扭曲古老纹路的暗血色晶石碎片…
虚虚一点。
指尖。
没有光芒。
但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意”渗透而出。
那几块坚硬无比、蕴含着古老封印力量的晶石碎片,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瞬间软化、变形!
嗤嗤…
几声轻响。
那几块晶石碎片…
竟然…
如同烧红的软泥般…
被林天指尖的“意”…
强行…
“焊”在了黑窟窿的边缘!
严丝合缝!
将那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恶臭的黑窟窿…
彻底…
堵死了!
原本破碎的封印边缘,被一种更加蛮横、更加不讲道理的力量强行弥合、加固!形成了一圈暗红扭曲、如同丑陋伤疤般的“焊口”!
一股比之前那古老封印更加深沉、更加不可撼动的寂灭气息,从那“焊口”上隐隐透出!
仿佛在宣告…
此路不通!
永久封存!
“这下,”林天站起身,拍了拍手,像是掸掉不存在的灰尘,“应该不漏味儿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
对自己这个“补锅匠”的手艺表示认可。
铜山巨大的铜眼珠子,死死盯着坑底那个被几块“焊”上去的晶石碎片彻底堵死的黑窟窿,还有那圈散发着让它都心悸的寂灭气息的“焊口”,魂火都忘了跳动。
主…主人…
您管这叫…“补盖子”?
您这是直接把人家棺材板…哦不,咸菜坛子盖…
给焊死了啊!
还是用人家自己的碎片焊的!
这操作…
铜山感觉自己的麒麟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它看看那死寂的“焊口”,再看看一脸“小事一桩”的主人,巨大的铜嘴张了张,愣是没憋出一个字。它觉得,在主人面前,自己引以为傲的麒麟真火和蛮力,简直就跟小孩子玩泥巴一样幼稚可笑。
地上,老魔被那最后一丝残余的恶臭熏得悠悠转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看到林天“焊坛子盖”的最后一幕。
他脑子还晕乎着,只看到主人随手一点,就把那恐怖的黑窟窿给…堵上了?
堵得严严实实?
那股差点把他臭死、吓死的恐怖气息…彻底没了?
老魔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无法言喻的敬畏!大佬!您真是神啊!连这种鬼东西都能随手焊死!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磕头,可惜身体软得像面条,只能努力把脑袋往冰冷的地面上蹭了蹭,嘶哑着嗓子喊:“主…主人神威…盖…盖世无双…” 虽然词儿老套,但绝对发自肺腑!
林天没理会老魔的马屁。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死寂冰冷的血源池。
污秽源头废了。
老咸菜坛子也焊死了。
连带着三个红皮长老也凉透了。
这地方…
“没啥意思了。”林天打了个哈欠,像是逛完了一个不怎么样的菜市场,有点兴致缺缺。
他转身。
“走了。”
招呼了一声。
迈步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步履轻松。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了一堆不可回收垃圾。
“啊?哦!走!走!主人您等等俺!”铜山这才如梦初醒,巨大的身躯连忙跟上,四蹄踩在冰冷的灰白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咚咚声。它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回头,心有余悸地瞅了瞅坑底那个被“焊”死的黑窟窿。那圈暗红的“焊口”,在死寂的空间里,像一只沉默而恐怖的眼睛。
老魔一看大佬真要走,急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跟上:“主…主人!等等老奴!老奴还能动!” 他可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鬼地方!万一那焊口不结实呢?
林天脚步没停。
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凭空出现,托住了老魔那软趴趴的身体,像拎小鸡崽似的把他拎了起来,飘在林天身后。
老魔:“……”
虽然姿势不太雅观,但能跟着走就行!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如果他那干瘪的身体还有眼泪的话)。
一人,一麒麟,还有一个飘着的老魔头。
就这么…
在身后那焊死的咸菜坛子无声的“注视”下…
溜达着…
离开了这片彻底沦为废墟死地的血源池。
只剩下那圈暗红的“焊口”,散发着亘古的寂灭气息。
还有空气中…
那顽固不散、依旧在无声诉说着这里曾经有多“味”儿的…
淡淡余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