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
林天这俩字儿，平平淡淡，就跟说街边摊的馄饨还能入口似的。
可落在大堂里，那效果，比惊雷还炸裂！
飘在墙角、魂体都快被刚才那恐怖气息吓散架的老魔，浑浊的老眼珠子瞪得溜圆，下巴颏差点掉地上。凑…凑合？！大佬！您管那玩意儿叫凑合？！那tm是加了…加了那啥本源的汤啊！闻一闻，老魔我都感觉魂儿要升华了！您就…就蹦出个“凑合”？！他感觉自己几百年（哦，现在是魂体状态）的认知，在这一刻碎成了渣渣。
地上，保持着“挺尸”标准姿势的苏清雪，本来还因为那碗汤爆发出的恐怖气息吓得魂飞魄散、闭眼等死呢。结果没等来爆炸，等来了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凑合”。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掀开一条缝，偷偷瞄向那碗散发着暗金色泽、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汤。
凑合？
他只说凑合？！
苏清雪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那差点把她烤成灰的恐怖玩意儿，在他那儿，就值个“凑合”？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连愤怒都忘了，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法理解的麻木和…荒谬感。好像自己拼尽全力守护的骄傲和认知，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屁？
缩成一团、暗金魂火还在瑟瑟发抖的铜山，巨大的骨爪子悄悄松开捂着头盖骨的手（如果那算手的话）。它巨大的鼻翼使劲抽了抽，空气中那股霸道又迷人的暗香钻进它的魂火核心。不烫了？好像…还很香？一种让它灵魂深处都在渴望的香！比刚才那肉香还勾魂一万倍！它巨大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哈喇子…哦不，是魂火能量液，又开始滴滴答答腐蚀地板。主人…那汤…能…能赏一口不？就一口！它巨大的尾巴尖，不自觉地，带着点讨好和渴望，极其轻微地…摇了摇？
城主府密室。
水镜前。
瘫坐在地的秦啸天、青松道人、云姥姥，集体石化。
三个人，六只眼，直勾勾盯着水镜里那碗暗金色、平静得诡异的汤。
还有林天那张平淡得欠揍的脸。
凑合？
秦啸天喉咙里“咯咯”响了两声，像是被痰卡住了，脸憋得通红，愣是没憋出一个字。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跟擂鼓一样，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蹦出去！大佬的世界…他不懂！真的不懂！那差点蒸发了醉仙居的玩意儿，就值个凑合？！
青松道人手里的拂尘柄，被他无意识攥得“嘎吱”响，老脸煞白，嘴唇哆嗦：“帝…帝…他…他加了…那…那他…” 他想说“帝焱本源”，可那四个字重若千钧，卡在喉咙里愣是吐不出来。满脑子只剩下无尽的恐惧：这位爷，到底是哪路神仙下凡？不，神仙也没这么离谱啊！
云姥姥拄着拐杖，全身都在筛糠，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林天，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哭腔：“他…他在喝…喝加了…加了那东西的…汤？” 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那东西是能喝的吗？！哪怕只有一丝气息，也足以焚灭大能神魂！可这位爷…喝了！还说凑合？！这已经不是深不可测了，这他妈是根本没底儿啊！
秘境深处。
那双原本蕴含着无尽震怒、杀意和最后一丝惊疑的古老眼眸…
在听到那声“凑合”之后…
瞳孔深处最后的光芒…
彻底熄灭了。
像是被冰冷的寒水瞬间浇透。
只剩下…
一片死寂的…
灰暗。
还有无边的、深入骨髓的…
恐惧！
帝焱本源…
被人当调料加了汤…
喝了…
评价是…
凑合…
荒谬！
极致的荒谬！
但在这荒谬背后，是足以冻结他灵魂的恐怖现实！
那个猜测…
已经不是猜测了！
是铁一般的事实！
一个他苏家…不！是整个修仙界都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降临了！就在他那不成器的嫡孙女旁边！在喝汤！
古老眼眸的主人，感觉自己数万年苦修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崩碎！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怒火、所有的优越感，都被碾成了齑粉！他甚至不敢再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敌意念头！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立刻！马上！斩断联系！永远不要再窥探这里一丝一毫！
那缕跨越无尽虚空的意念，如同惊弓之鸟，瞬间就要缩回！
醉仙居大堂。
林天似乎完全没在意自己引发了多大的地震。
他咂摸了一下嘴里残留的暗金色汤汁的味道。
确实还行。
比之前那寡淡玩意儿强点。
他放下竹勺。
目光随意地扫了扫。
落在了…
自己脚边。
那个还保持着“挺尸”姿势、眼神呆滞、小嘴微张、一脸“我是谁我在哪”表情的苏清雪脸上。
他右脚。
又动了动。
这次没用鞋尖点。
只是鞋底非常自然地…
在苏清雪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淡紫色宫装裙摆上…
擦了擦。
把他青布鞋底刚才可能沾到的一点…灰尘？
或者…是苏清雪溅上去的血迹？
反正。
动作极其自然。
极其顺手。
像是在门槛上蹭掉鞋底的泥巴。
擦完了。
林天似乎觉得脚边躺这么大个人，有点…碍事？
挡着他看铜山流口水了？
他低头。
看着苏清雪那双从呆滞渐渐转向羞愤、然后迅速蓄满水汽、眼看就要爆发的美眸。
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然后。
他开口。
声音依旧平淡。
“起来。”
随着这两个字。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解除了施加在苏清雪身上的禁锢。
苏清雪只觉得身体一松，一直动弹不得的僵硬感消失了！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
“啊——！”
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不是疼的！
是羞的！气的！憋屈的！
这个混蛋！魔鬼！他刚才用鞋底蹭她的裙子！还把她当门槛蹭鞋底？！现在又像使唤小狗一样叫她起来？！
“我跟你拼了！” 尖锐的、带着哭腔的怒吼从她喉咙里冲出！她猛地就想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撕烂他那张讨厌的脸！管他什么深不可测！管他什么帝焱本源！太欺负人了！
林天看着这只瞬间炸毛、张牙舞爪扑腾过来的小野猫。
眼神里…
终于有了一丝…
极其细微的波动？
像是…
觉得有点烦了？
或者…
觉得她太吵？
没等苏清雪的爪子挠到他衣角。
林天的右手…
食指…
对着她扑过来的方向。
极其随意地…
凌空…
一点。
动作…像是在点一只嗡嗡叫、扑向灯火的飞蛾？
“定。”
更加平淡的一个字。
嗡！
一股玄奥的力量瞬间笼罩苏清雪！
她刚刚撑起一半的身体，挥舞到一半的爪子，愤怒扭曲的小脸，甚至眼角那颗将落未落的金豆子…
瞬间！
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冻结！
像一尊栩栩如生、却又滑稽无比的…
扑街少女雕像！
僵硬地定格在了半扑倒的姿势！
只有那双喷火的美眸还能愤怒地瞪着林天，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憋屈到极致的怒火！混蛋！又定我！有本事放开我！
林天没再理会这个“人形障碍物”。
他的目光。
重新落回那碗暗金色的“熔星火灵羹”。
汤。
是好汤。
就是…
还是有点问题。
他伸出手。
食指。
对着悬浮的赤红晶碗。
轻轻。
弹了一下。
铛…
一声清脆悠扬、如同玉磬敲击般的声响，从晶碗上荡漾开来。
伴随这声轻响。
那碗深沉的暗金色汤汁深处…
那一点如同沉睡君王般的赤金光点…
极其轻微地…
闪烁了一下。
一股无形涟漪，无声无息地扫过整个醉仙居大厅！
墙角的老魔浑身一哆嗦，感觉魂体像是被温水泡了一下，暖洋洋的差点呻吟出来！刚才被恐怖气息灼伤的魂体，竟然瞬间好转了大半？！
地上躺尸的刘掌柜、胖厨子老朱、小伙计小六子，三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皮剧烈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醒过来！
被定格的苏清雪，愤怒的美眸猛地一滞！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温暖舒适感，无视了那股禁锢她的力量，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体内因为秘法反噬造成的剧烈灼痛和经脉的损伤，竟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在修复、愈合？！这…这怎么可能？！
就连缩在远处的铜山，那摇曳的暗金魂火也猛地一凝，然后“噌”地窜高了一截，变得更加凝实璀璨！它巨大的鼻子使劲嗅了嗅，魂火里充满了舒坦和渴望！好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林天似乎只是随手弹掉了碗边一粒不存在的灰尘。
做完这个动作。
他再次拿起勺子。
舀起一勺暗金色的汤汁。
这一次。
他没有立刻喝。
而是…
凑到嘴边。
吹了吹？
动作有点认真。
好像…
这汤…
有点烫？
然后。
他才吸溜。
喝了下去。
脸上…
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但这次。
他没说凑合。
也没嫌弃。
只是…
轻轻呼出一口气。
一小缕几乎微不可见的、带着暗金色泽的气息，被他呼了出来。
那气息仿佛带着极高的温度，瞬间将他面前的空气灼烧得微微扭曲了一下。
他放下勺子。
目光。
终于第一次。
正儿八经地落在了那碗汤上。
然后。
他伸出手指。
对着那碗汤。
点了点。
像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在吩咐。
“凉一凉。”
“再喝。”
他话音刚落。
悬浮的赤红晶碗微微一颤。
碗内深处那点沉睡的赤金光点，光芒极其内敛地收敛到极致。
而那碗暗金色的汤汁表面，竟然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丝丝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像是在…散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