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知己”的金字招牌，如同在汴京权力场投下了一颗震撼弹。蔡攸的少保府门前，车马如织，拜帖如雪。但他深谙，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里，帝王的宠幸如风中烛火，瞬息可灭。真正稳固的权力，需要盘根错节的根系，深入宫廷最幽暗的角落。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两个人——大宦官梁师成与杨戬。
梁师成，官拜太尉，领节度使，掌管御书处，代行御笔，人称“隐相”。他是徽宗最信任的贴身内侍，皇帝的心思、动向，乃至不经意的只言片语，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杨戬，提举西城括田所，权势滔天，专司“括公田”，实则是皇帝搜刮地皮、掠夺民财的急先锋，敛财手段酷烈，富可敌国。
这两人，一个掌控信息咽喉，一个掌控皇帝钱袋子，是蔡攸构建权力保护伞、疯狂敛财不可或缺的关键支柱。与蔡京的“面和心不和”是阳谋，与权阉的勾结，则是更隐秘、更致命的阴线。
第一步：投石问路，黄金开路
蔡攸没有贸然拜访。他先通过皇城司勾当公事的便利（蔡京给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收集了梁、杨二人及其心腹内侍、管家的喜好、习惯、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小麻烦”。然后，精心准备了“敲门砖”。
给梁师成的，是一份“雅贿”：前朝失传的《兰亭序》精摹本（蔡攸利用后世记忆指点工匠高仿，几可乱真），外加一匣子产自昆仑山的极品和田羊脂玉籽料（蔡京的“无主浮财”）。附上的帖子措辞谦卑，言“偶得雅物，不敢自珍，唯梁公雅鉴，方不负此宝”，并隐约提及对梁公“调和鼎鼐、夙夜在公”的敬仰。
给杨戬的，则直接粗暴得多：一口沉甸甸的紫檀木箱，里面是码放整齐、黄澄澄的千两金铤（同样来自蔡京的“浮财”）。附信更直接：“闻杨公提举括田，为国理财，劳苦功高。些许黄白俗物，聊作茶水之资，望公笑纳。晚生蔡攸顿首。”
礼物通过隐秘渠道送入二人府邸。蔡攸在等。
第二步：利益捆绑，皇家商社
数日后，梁师成府上一位心腹内侍“无意间”在皇城司衙门外“偶遇”蔡攸，传了句不咸不淡的话：“梁公言，蔡少保雅意，心领了。”
杨戬的回应则更迅速——他府上的大管家亲自登门，送来一份地契（汴京西郊一处风景绝佳、占地颇广的庄园），满脸堆笑：“我家主人说了，蔡少保厚意，无以为报，此乃新近‘清点’出的无主小园，景致尚可，赠与少保赏玩。主人还说，少保若有暇，可至府上品茶。”
成了！黄金雅贿，敲开了门缝！
蔡攸立刻备下更重的厚礼，亲自登门拜访。在梁师成那清雅奢华、宛如书斋的私邸内，蔡攸姿态放得极低，口称“梁公”，言语间尽是对其“内相之才”、“官家股肱”的推崇，并巧妙地提及自己“蒙官家信重，常感惶恐，唯恐办事不力，有负圣恩”，暗示需要梁公在御前“指点迷津”。
在杨戬那座金碧辉煌、俗气逼人的豪宅里，蔡攸则表现得豪爽直接，大赞杨戬“为国聚财，手段非凡”，并适时抛出了他酝酿已久的“聚宝盆”计划。
“梁公，杨公，”在杨戬府邸的密室中，蔡攸屏退左右，压低声音，眼神闪烁着精明与贪婪，“官家修道养性，追求雅致，所需用度日增。我等身为臣子，自当殚精竭虑，为君父分忧。然国库…咳，开源节流，迫在眉睫。”
梁师成捻着佛珠，眼皮微抬：“蔡少保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蔡攸微微一笑，“只是有些许‘小点子’，或可生些财源，充盈内帑，也好让官家修道炼丹、赏玩字画，少些烦忧。”
他拿出几份早已备好的“企划书”：
“金露酿”——高度蒸馏酒： “现有浊酒，寡淡无味。我有秘法，可提其精华，得‘玉液琼浆’，其烈如火，其香醉人！专供宫廷御用及赏赐勋贵，名曰‘金露酿’。物以稀为贵，每年限量供应，非皇家特赐不可得！此物一出，天下豪富，必趋之若鹜！利润何止十倍？”
“玉髓茶”——精品炒茶： “如今点茶繁琐，团饼粗陋。我有新法，取明前嫩芽，以秘法炒制，其形如针，其色碧翠，冲泡即得清香甘醇！此茶，可名‘玉髓’。同样，限定产地（如指定几处贡茶园），限量发售。打造‘茶中极品’之誉，专供官家、后宫及顶级权贵。饥饿营销之下，千金难求！”
“天香阁”——香水奢侈品： “前次所献‘百花凝香露’，后宫反响甚佳。可设‘天香阁’，专司研制、售卖此物。分不同香型、品级，以水晶琉璃瓶盛之，辅以精美包装。每一款香型，皆赋予其故事（如‘瑶池仙品’、‘月宫桂魄’），并严格限定产量！非持‘天香玉牌’（限量发放）者不得购！将其打造成身份象征，价比黄金！”
蔡攸侃侃而谈，将现代奢侈品营销的核心——“稀缺性”、“品牌故事”、“身份象征”运用得炉火纯青。梁师成听得眼中精光闪动，杨戬更是呼吸粗重，仿佛看到了金山银海在招手！
“妙！妙啊！”杨戬拍案叫绝，“蔡少保真乃财神转世！此等点石成金之术，神乎其神！”
梁师成也缓缓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蔡少保心思奇巧，确是为官家分忧的妙策。只是…此等营生，牵涉甚广，非一人之力可为。”
“正是！”蔡攸图穷匕见，“攸斗胆提议，由梁公、杨公与在下，共同出资，成立一家‘内府供奉商社’，专司经营此三项。所得利润，五成上缴内帑，充盈官家用度。余下五成…”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梁公、杨公劳苦功高，当占三成。攸不才，愿为二位奔走操持，取一成即可。剩下一成，用于打点关节、维持商社运转。二位公公务必在官家面前美言，将此商社定为‘皇家特供’，垄断经营！”
三七分账！ 梁师成三成，杨戬三成，蔡攸一成，皇帝五成（名义上）。巨大的利益瞬间捆绑了三人！梁、杨二人只需在宫中动动嘴皮子，就能坐收金山银山，远胜过他们自己刮地皮的风险！而蔡攸看似只拿一成，但他掌握核心技术和运营，更是实际操盘手，未来可操作空间巨大！更重要的是，这商社直接掌控了皇帝的“钱袋子”和顶级奢侈品供应，其潜在的政治影响力不可估量！
梁师成与杨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贪婪和心动。
“善！”梁师成一锤定音，“此事，咱家会寻机禀明官家。官家修道清心，不喜俗务，此等既能解君父之忧，又能充盈内帑的‘雅事’，想必乐见其成。”
杨戬更是拍着胸脯：“商社所需人手、铺面、原料，包在咱家身上！西城括田所名下，正好有些‘闲产’可用！”
第三步：情报交易，构陷投名
皇家商社的蓝图敲定，利益共同体已然形成。蔡攸深知，要真正成为“自己人”，还需要一份更“贴心”的投名状——情报和脏活。
一日，蔡攸在皇城司衙署“偶遇”梁师成心腹，闲聊间“无意”提及：“听闻近来朝中颇有些清流，对官家修道、营建艮岳颇多微词？尤其那位新晋的御史中丞陈东，似乎…言辞尤为激烈？此等不识大体、妄议君父之辈，若任其聒噪，恐扰了官家清修啊。”
数日后，一份誊录工整的“陈东私聚清流、妄议朝政、诽谤官家修道”的“密报”，就通过梁师成的渠道，“适时”地放在了徽宗的御案上。其中不乏添油加醋、断章取义之词。徽宗本就厌恶言官聒噪，尤其厌恶别人非议他修道，顿时龙颜大怒！陈东被贬黜出京。
蔡攸又“不经意”地向杨戬透露：“杨公括田，为国聚财，劳苦功高。然总有刁民顽劣，抗拒王法。听闻京东路有几家豪强，仗着朝中有人（暗示是王黼的门生），不仅隐匿田亩，还煽动佃户抗缴，甚至扬言要上京告御状…此风不可长啊！”
很快，杨戬的西城括田所如狼似虎地扑向了京东路。那几家豪强被罗织罪名，田产尽数被“括”入“公田”，家主锒铛入狱，其背后那位王黼的门生也受到牵连，被贬官外放。杨戬既得了实惠（豪强田产），又打击了政敌（王黼势力），对蔡攸的“情报”和“贴心”大为满意。
蔡攸通过皇城司勾当公事和开封府孔目官的位置，源源不断地将筛选、加工过的“情报”输送给梁师成和杨戬。或是政敌的隐私把柄，或是地方上的“肥羊”信息，或是朝堂上的风向变化。这些情报，成了梁、杨二人固宠、敛财、打击异己的利器。作为回报：
梁师成： 将徽宗每日起居、心情变化、对朝臣的褒贬评价，甚至一些尚未公开的旨意动向，通过心腹内侍，隐秘地传递给蔡攸。蔡攸如同拥有了窥探皇帝心思的“天眼”。
杨戬： 利用其庞大的敛财网络和西城括田所的暴力机器，为蔡攸的皇家商社保驾护航，扫清商业障碍（如打压竞争对手），提供廉价甚至无偿的原料（如茶叶、花卉），并在蔡攸需要处理某些“脏活”（如灭口、抢夺关键资源）时，提供专业且不留痕迹的“服务”。
终局：隐相庇护，钱袋在手
金钱的纽带，利益的捆绑，再加上递上投名状后的“信任”，蔡攸与梁师成、杨戬的同盟关系迅速稳固。
梁师成在徽宗面前，不动声色地为蔡攸美言，将他的“敛财奇才”包装成“忠心体国、善解君忧”，并适时淡化或化解一些针对蔡攸的非议。蔡攸在宫中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梁师成的“关照”之下。
杨戬则成了皇家商社“金露酿”、“玉髓茶”、“天香阁”最凶悍的看门狗和保护伞。商社迅速铺开，依托皇家垄断地位、饥饿营销策略和顶级品质，暴利滚滚而来！巨额财富，通过隐秘渠道，源源不断地流入蔡攸的私人金库（大部分）和梁、杨二人的口袋（小部分），同时也有相当一部分名义上充盈了徽宗的内帑，让这位道君皇帝更加“无忧无虑”。
蔡攸站在少保府新建的观星楼顶，俯瞰着繁华的汴梁夜景。手中把玩着一枚新制的“天香阁”琉璃香水瓶，瓶身在月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彩。
宫廷深处，有梁师成这双“天眼”。
市井之中，有杨戬这把“快刀”。
皇帝内帑，有自己掌控的“钱袋子”。
府邸之内，有蔡京提供的死士和铁鹞在训练的“影卫”。
皇城司与开封府，有自己的耳目爪牙。
而皇帝本人…正沉醉在他编织的“知己”幻梦里。
一张由金钱、情报、阴谋和暴力织就的大网，正以蔡攸为中心，悄然张开，覆盖向这座即将倾覆的帝国都城。
“金露酿要再提纯一次，度数越高越好…玉髓茶的‘头采’再减少三成供应量…天香阁下个月推出‘龙涎香’限量款，只做九十九瓶…”蔡攸对着身后阴影中的铁鹞低声吩咐，语气平淡，却透着掌控一切的冰冷。
权力，如同这瓶中浓缩的香精，正在他手中，被疯狂地萃取、囤积。
只待那燎原的星火点燃，便可…焚尽这腐朽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