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如带来的情报,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不仅照亮了幽冥商会江海分舵的内部结构,更指明了“黑鸩”致命的弱点,为岌岌可危的“松涛苑”和整个战局带来了逆转的希望。然而,希望的另一面,往往是更深沉的陷阱。毕竟,林月如的身份虽然通过“同心玉”和血脉感应得到部分证实,但她毕竟是在幽冥殿(商会)的环境中长大,且与母亲林素心分离多年,其真正的立场、动机,以及提供情报的真实性与完整性,都需要经过最严格的验证。
信任,不能仅凭血脉和悲情故事。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
林月如讲述完一切、提出条件并交出部分布防图(核心部分她暂未全给,作为合作诚意的保证)后,陈亮便安排她在静室隔壁的一间客房暂时住下,由阿全亲自“陪同”(实为监视和保护)。
随后,陈亮立刻联系了苏微,将林月如的出现、她的讲述、以及她带来的情报和条件,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她。
指挥室内,苏微听完,眉头紧锁,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她并未因林月如带来的“希望”而盲目乐观,商业战场上锻炼出的谨慎和多疑,让她习惯从最坏的角度审视任何突如其来的“机遇”。
“陈亮,”苏微抬起眼,目光冷静,“林月如的故事,逻辑上能自洽,与你的身世、你师父的日记和血书、以及我们之前的推测,都能互相印证。血脉感应和‘同心玉’也难以作假。从情感上,我愿意相信她。”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相信’是一回事,‘完全依赖’是另一回事。她提供的情报价值太大,一旦有误,或者其中埋藏着更深的陷阱,我们将面临灭顶之灾。尤其是关于‘黑鸩’弱点和分舵布防图的情报,我们必须验证!”
陈亮点头,深以为然:“我明白。我也在考虑如何验证。直接动用她给的‘黑鸩’弱点情报去设伏,风险太高,一旦是假,我们可能陷入反包围。布防图过于详细,短时间内难以全面核实。”
苏微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那就先验证一条小的、关键的,但又不至于打草惊蛇的情报。”
她指着林月如提供的名单和布防图附件中,关于江城区域的一个标注点:“这里,她标注为江海分舵设在江城西郊老工业区的一个‘丙级秘密仓库’,主要用于囤积一些常规物资、备用武器和部分非核心的毒药原料。守卫相对薄弱,只有四到六名普通守卫,监控也以常规为主。”
“这个地方,远离‘松涛苑’,也并非分舵的核心要害。如果我们派人去侦察,甚至进行试探性接触或破坏,即使被对方发现,也不会立刻引起‘黑鸩’对我们主要防御方向的警觉,最多会让他们认为是我们在外围的骚扰或情报搜集行动。”
“而如果这个仓库的位置、守卫情况与林月如描述的基本一致,那就初步证明了她提供的地形和基础情报是可信的。反之,如果那里根本不存在什么仓库,或者守卫森严、布满了陷阱,那就说明她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假的,我们需要对所有的情报重新评估,并对她本人提高警惕。”
陈亮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既验证了情报的可信度,又不会暴露我们真正意图,风险可控。”
“人选方面,”苏微思考道,“阿全经验丰富,擅长侦察和潜入,而且他精通机关奇门,即使遇到意外陷阱也能应对。让他带两个最机灵、身手好的暗手去,不要求夺回什么,只要求确认仓库存在、大致结构和守卫情况,最好能拍到一些照片或拿到一点不起眼的物证。”
“另外,”苏微补充,“可以让他们在附近制造一点小动静,比如触发一个无关紧要的警报,或者‘无意中’留下一点我们苏家暗手特有的标记(但要能伪装成偶然或嫁祸),观察一下对方的反应速度和应对方式,也能侧面印证这个据点的性质和重要程度。”
计划迅速敲定。陈亮立刻找来阿全,将验证任务详细交代给他,并再三叮嘱:“安全第一,情报第二。一旦发现任何与林月如描述不符的迹象,或者感觉有危险,立刻撤离,不要恋战。”
“陈先生放心,老头子我别的本事没有,溜门撬锁、打探消息、脚底抹油的本事还是有的。”阿全嘿嘿一笑,眼中却闪烁着老辣的光芒,显然对这项任务胸有成竹。
深夜,阿全带着两名精挑细选的暗手,换上便于夜间行动的装束,携带侦察和通讯设备,悄然离开了“松涛苑”,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向着林月如标注的那个西郊老工业区“丙级仓库”位置摸去。
陈亮和苏微则留在指挥室,通过加密频道,与阿全保持着断续的联系,并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林月如被“请”到指挥室旁的一个观察间,由阿忠“陪同”,既让她能看到验证过程的启动(以示坦诚),又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下。
时间在紧张而压抑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大约两个小时后,阿全的声音终于再次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凝重:
“陈先生,苏总,目标地点确认。确实有一个伪装成废弃机修厂的仓库,外部看破败不堪,但内部经过改造,有地下空间。守卫情况与林姑娘提供的基本吻合,四人轮班,装备普通,警惕性一般。我们潜入后,发现里面堆放了一些制式武器、防具、通讯器材,还有几个贴着危险品标签的箱子,初步判断是低烈度毒药或麻醉剂原料。我们拍了照片,顺手‘拿’了一点边缘的、不起眼的零件和包装碎片作为物证。”
“另外,按计划,我们离开前,在仓库外围一个隐蔽但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不小心’留下了一个经过伪装的、类似江湖黑市常用的追踪粉痕迹。大约十五分钟后,仓库内有了动静,增加了两名守卫,并对周边进行了简单搜索,但并未大规模出动或提高太久警戒,大约半小时后恢复了常态。反应符合‘非核心据点遭小贼光顾’的预期。”
听完阿全的汇报,陈亮和苏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一抹如释重负和加深的信任。
初步验证,通过!
林月如提供的第一条小情报,真实无误。这大大增加了她整体情报的可信度,也为他们下一步更关键的行动(针对“黑鸩”弱点的突袭和夺回“神农玉”)提供了坚实的信心基础。
当然,这并不能证明林月如所有的情报都是真的,也不能完全排除她可能在某些关键信息上有所保留或误导。但至少,她展现出了合作的诚意,提供了真实有价值的信息。
信任的考验,第一关已经通过。接下来,他们将基于这份初步验证的信任,与林月如进行更深入的合作,制定针对“黑鸩”和夺取“神农玉”的详细计划。
潜龙兄妹的联手,经过第一重谨慎的验证,变得更加紧密而可信。而那把指向幽冥商会心脏的利剑,也在这验证成功后,悄然磨砺得更加锋利。月圆之夜,将成为决定这场暗战最终走向的关键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