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七年的秋天,天高云淡,风清气爽。胤禛下旨,循祖制前往热河木兰围场举行秋狝大典。此番,他特意带上了所有年满七岁的皇子,意在让他们见识祖宗骑射立国的根本,亦是在实战中磨砺其心志。
广袤的围场内,号角连营,旌旗招展。八阿哥弘晟如同脱缰的野马,纵情驰骋,弓弦响处,箭无虚发,猎获颇丰,其勇武之姿引得随行王公大臣们纷纷侧目,暗中赞叹。胤禛高坐观猎台,看着弘晟意气风发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此子勇则勇矣,却失之沉稳,还需历练。
四阿哥弘历则表现迥异。他亦精于骑射,却并不一味追求猎杀数量,更注重观察地形、分析兽群踪迹,甚至能就围猎布阵与随行将领讨论几句,所言虽未必尽善,却总能切中要害,显露出与其年龄不符的缜密心思与大局观。一次围猎猛虎,弘晟急于抢攻,险些陷入险境,却是弘历冷静指挥侍卫合围,最终将其逼入绝境,由弘晟一箭射杀。此事虽小,却让胤禛对弘历的评介又高了一分。
十阿哥弘昼则乐呵呵地跟在哥哥们后面,偶尔射中只野兔便欢喜不已,更多时候是在欣赏塞外风光,其憨直之态倒也冲淡了围猎的肃杀之气。弘曕年纪尚小,未能亲身参与,只在一旁由嬷嬷陪着,听得号角声声,小脸上满是兴奋与好奇。
秋狝间隙,胤禛会召阿哥们至御帐,考较他们对此行的见解。弘历能结合《孙子兵法》,论述围猎与布阵用兵之道;弘晟则大谈弓马技巧与勇武之重要;弘昼挠头半晌,只说“林子真大,猎物真多”;弘曕则小声说笛声在草原上能传得很远。孩子们稚嫩却真实的反应,尽收胤禛眼底。
此行,不仅试出了阿哥们的气魄与才能,更让胤禛看到了他们性格的深层。弘历的隐忍与谋略,弘晟的勇猛与急躁,弘昼的仁厚与淡泊,弘曕的敏感与灵秀……这些特质,都将成为他未来布局的重要依据。
秋狝归来,前朝传来喜讯,历经数年编纂的《雍正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初稿已成。 胤禛亲自审阅,提出修改意见,力求完美。此浩大工程,不仅彰显盛世文治,更是他为后世子孙留下的一份宝贵遗产。同时,他继续大力推行“摊丁入亩”等政策,减轻贫苦百姓负担,国力愈发强盛。
后宫之中,岁月静好之下,亦有微澜。
皇贵妃年世兰所出的弘昕已能蹒跚学步,咿呀学语,活泼可爱。她本人圣眷依旧,但或许是年纪渐长,或许是子女绕膝,心性愈发沉静从容,将更多精力放在了教养子女之上,偶尔与胤禛谈论起孩子们的趣事,眉眼间尽是温柔。
皇后宜修依旧深居简出,嫡子弘晖虽勉强度过风寒,却愈发显得单薄文弱,如同温室中精心呵护却难经风雨的花苗。宜修所有的希望与偏执,都系于此子一身。
敦妃博尔济吉特氏精力充沛,在胤禛默许下,竟真的在园子里辟了块小校场,教导自己所出的儿女们骑马射箭,倒也成了后宫一景。
谦嫔安陵容抚育着一双儿女,日子过得平静安稳,她的绣艺与调香越发精湛,偶尔献上的绣屏或香囊,总能得胤禛一句“有心了”。
胤禛如今驾驭后宫,已是得心应手。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园丁,清楚每株花草的习性,何时该浇水,何时该修剪,一切都井然有序。他的“雨露”依旧均沾,但目的性更强,对于有潜力且安分的妃嫔,如敦妃、谦嫔,他不吝恩泽,期望能再添健康子嗣;对于已生育多次或心思过多的,则更多是维持表面恩宠。
这日,他在翊坤宫抱着咿呀学语的弘昕,对年世兰笑道:“朕瞧着,晟儿勇武,昕儿活泼,静姝乖巧,世兰,你为朕生育了这么好的儿女,功不可没。”
年世兰依偎在他身旁,满足地叹道:“臣妾只愿他们都能平安顺遂,不负皇上期望。”
胤禛揽着她,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平安顺遂……谈何容易。尤其是对于天家子弟而言。弘历的锋芒渐露,弘晟的不甘人后,弘晖那敏感的嫡子身份……这一切,都如同潜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暗流。
“苏培盛,”回到养心殿,胤禛沉声吩咐,“告诉上书房师傅,对四阿哥的功课,需更加严格,尤其是《资治通鉴》,要精读细讲。对八阿哥,增派骑射师傅,但要严加管束,不得骄纵。”
“嗻。”
他既要磨砺璞玉,也要约束烈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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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八年的春天,紫禁城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中。或许是胤禛勤勉不辍,又或许是灵泉功效非凡,后宫竟同时有三位妃嫔诊出喜脉,且月份相近,堪称盛世奇观。其中,皇贵妃年世兰再度有孕,最引六宫瞩目;敦妃博尔济吉特氏亦不甘人后;更令人意外的是,入宫多年一直沉寂的苏答应,竟也老树开花,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胤禛闻讯,龙心大悦,连道“天佑大清,麒麟送子”,赏赐如流水般颁下。他如今看待子嗣,已不仅是为系统任务,更是一种成就与满足。看着宗室玉牒上日益繁茂的名字,他仿佛看到了爱新觉罗家族千秋万代的基业。
与此同时,前朝亦迎来一件大事。历时数载,汇聚无数学者心血的《雍正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终于编纂完成,煌煌万卷,包罗万象。胤禛亲临文华殿,主持盛大的进呈典礼。他抚摸着那散发着墨香的书册,心潮澎湃。此典不仅是他文治功绩的丰碑,更是他为后世子孙,为这天下读书人留下的一座智慧宝库。
“四阿哥,”胤禛转向随行在侧的弘历,“你可知朕为何要耗费如此巨力,编纂此典?”
弘历躬身答道:“回皇阿玛,儿臣以为,此典可汇集古今智慧,传承文明,教化万民,使天下学子有书可读,有理可循,实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盛举。”
“嗯,”胤禛颔首,目光扫过在场文武,“知其利,更要明其用。典籍非是束之高阁的玩物,其精髓在于经世致用。望尔等,亦望天下读书人,能从中汲取智慧,辅佐朕,治理好这万里江山。”
他这番话,既是对臣子的期望,亦是对弘历的点拨。弘历聪慧,立刻领会,再次躬身:“儿臣(臣等)谨记圣谕。”
这番文华殿内的对答,随着《古今图书集成》的颁行天下,迅速传遍朝野。四阿哥弘历的见识与沉稳,再次深入人心。虽无储君名分,但其在朝臣心中的分量,已悄然加重。
后宫之中,因这接踵而至的喜讯,气氛愈发微妙。
皇贵妃年世兰再度有孕,恩宠更隆,但她如今心思更多放在已有的子女和腹中骨肉上,对权势反倒看淡了些,只求平安。
皇后宜修听闻年世兰再度有孕,又看着自己病弱的弘晖,心中酸涩与焦虑交织,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在景仁宫内对佛祖更加虔诚,祈求儿子健康。
敦妃博尔济吉特氏有孕后依旧活力满满,甚至向胤禛请求想去南苑跑马散心,被胤禛哭笑不得地驳回,严令其静养。
苏答应则因这意外之喜,份例待遇提升,人也精神了不少,对皇上更是感激涕零。
谦嫔安陵容抚育着一双儿女,看着宫中热闹,只觉自身安稳便是福气,心态平和。
胤禛如今驾驭这庞大的后宫,已臻化境。他清楚每个女人的心思与处境,恩威并施,将一切掌控在平衡与和谐之中。他依旧“勤耕不辍”,但目标明确,对于有孕或需调养的妃嫔,关怀多于临幸;对于尚有潜力者,则不失时机。
这日,他在养心殿批阅奏折,苏培盛奉上一杯参茶,低声禀报:“皇上,四阿哥今日向师傅请教了《禹贡》篇中关于九州山川与赋税关系的论述,直至深夜。”
胤禛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嗯”了一声,未置可否,继续批阅。然而,心中对弘历的满意却又添一分。这孩子,不仅聪慧,更有股钻研制理的韧劲,确是块好材料。
然而,帝王心术,深如渊海。他越是看重弘历,表面上反而越是平淡,甚至偶尔会当众考较八阿哥弘晟的武艺,给予嘉奖,或是关心十阿哥弘昼的起居,询问弘曕的笛艺进展。他要的,是一个在磨砺中成长、不骄不躁的继承人,也要维持其他皇子应有的体面与进取心,避免一家独大,滋生祸端。
夜色渐深,胤禛放下朱笔,饮尽杯中已凉的参茶。他走到殿外,仰望星空,银河璀璨,亘古不变。他的帝国,他的家族,在这星光照耀下,正走向前所未有的繁盛。
但居安思危,他从未忘却。国内的安定,子嗣的繁盛,文化的昌明,这一切,都需要强大的国力与稳固的边防来支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巨大的坤舆全图,掠过西北的准噶尔,掠过东南的海疆……
“苏培盛。”
“奴才在。”
“明日召见军机处大臣,朕要议一议西北军务与海防事宜。”
“嗻!”
帝王的道路,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