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金精。”男子含笑开口,“我要了。”
“二十!我先碰的!”白若月大声说道。
老道乐得嘴角咧到耳根:“价高者得!这位仙长出十五,您要是……”
“我给二十!”她摔出钱袋,里头叮当乱响。
青衫男子皱眉后退半步,劝说道:“道友何必逞强?”
“要你管!”白若月把铜镜死死按在胸口,倔强地说道,“本姑娘就爱当冤大头!”
老道卷走钱袋,一边数钱一边调侃道:“哟!还夹着碎银子呢?您这是把嫁妆都赔上了?”
人群炸开哄笑。耳畔飘来老道的奚落:“下回记得多带点体己钱!早这么痛快多好,装什么蒜……”
白若月冲着老道说:“把书给我!说好搭这本破书的!”
老道正喜滋滋数钱,随手把《千面谱》甩过去:“拿去拿去!”突然扯着嗓子喊:“诸位可都听见了!二十金精银货两讫,反悔是王八蛋!
“谁反悔谁是狗!”白若月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抱着东西钻出人群。
人群自动分开条道,议论声跟刀子似的往脊梁骨扎:“蠢成这样怎么修道的?”
“嘘这是个野路子香火神,估计这沧溟岛都是第一次来……”
白若月撞开两个偷笑的药童,拐进暗巷才噗嗤笑出声。
那青袍修士突然追上来:“道友留步!”
白若月的心脏虽然不会跳,一下子被这修士吓出一种跳漏了一拍感觉。
“可否借镜一观?我出三十金精……”
“不卖!”她拔腿就跑,活像真怕人反悔似的。转过三个弯才敢咧嘴,镜中映出青袍修士的真身,是条大青鱼。
西北角突然传来清越钟鸣。
围观者如潮水退去,有个修士边跑边喊:“那女修罗又上问心道场了!”眨眼间流云坪的人少了大半。
白若月唇角微翘,袖中菱花镜正疯狂吸食愿力,镜面浮现出老道看不见的金色箓文:需以香火温养,可观法相本源。
问心道场之上,湛蓝的天空中升起一抹令人胆寒的红。
“又有人道心破碎了。”藕童站在一旁,看着那血光,不禁缩了缩脖子。
莲台上,妙音女冠正与白眉如雪的明觉老僧对峙着。
老僧手中的念珠,半数都已焦黑,身上的袈裟还冒着青烟。
“老衲修闭口禅八十载,今日破例问一句。”老僧声如洪钟,在道场中回荡,震得众人耳膜生疼,“修罗道杀生证道,与魔何异?”
妙音女冠闻言,轻笑一声,发间的骨簪瞬间化作一条碧蛇,游走起来。眼神灵动,嘴角上扬,说道:“大和尚每日饮露餐霞,可曾问过朝露愿被饮?晚霞愿被食?”
明觉禅师盘坐在地,神情肃穆,双手合十,说道:“修罗道以杀证道,悖逆天理伦常。杀戮即堕恶趣,此乃三界共遵之铁律。”
妙音女冠柳眉微挑,不屑地说道:“禅师所谓天理,可是那套‘因果轮回’的锁链?我知这世上大部分都奉行此套。可世间本无既定秩序,杀戮与超度不过同一种存在的两面。”
明觉禅师听后,掌中浮现出卍字金轮。他严肃地说道:“无规不成方圆。杀生破戒如拆梁毁栋,终使众生沉沦苦海。”
妙音女冠冷笑一声,胸腔透出微光。她大声说:“好个梁栋之说!若天道真是精妙屋宇,为何容得下地震海啸?禅师口中戒律,不过是粉饰混沌的劣质灰浆。”
明觉禅师金轮骤亮,光芒更加刺眼:“混沌恰证修行之要!正如顽石需经雕琢......”
妙音女冠厉笑一声,截断了他的话头:“雕琢?你这套说辞才是真正的杀戮——将活生生的存在,削砍成死气沉沉的‘应该’!你们把恶念压成心魔,把血腥美名超度,我修罗道不过撕了这层遮羞布!”
明觉禅师僧袍无风自动,气势逼人。他怒喝道:“汝等否定终极真理,与深渊狂徒何异?”
妙音女冠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踏碎莲台金砖,袖中涌出血浪,浪尖托起一张张嘶吼的面孔。仔细看去,里面竟还有前几日在问心道场上因道心破碎反噬而死去的人的脸:“真理?这血海里的每个亡魂,都曾坚信自己的真理!”
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有人摇着扇子,赞叹道:“这修罗道修士好生厉害,已连辩七场不败。”
旁边的女修则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她专挑香火神与那佛教金身罗汉下手。前日有个香火爷被她问得金身开裂......”
明觉禅师祭出菩提镜,镜中光芒闪烁,“镜中万象纷杂,然镜体恒常如如。汝等只见浪花,却不知大海......”
妙音女冠冷笑一声,将菩提镜投入血海“好个如如不动!”镜面在血浪中映出万千个扭曲的禅师,“禅师此刻敢直视镜中倒影?您所谓本体,不过是千万个‘非你’撑起的虚像!”
明觉禅师金身出现裂痕,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强撑着说道:“强...强词夺理!”
妙音女冠指尖穿透镜面,捏住镜中某个禅师倒影,大声说道:“看呐!您愤怒时,这尊佛相便在杀戮;您辩解时,那尊佛相又在妄语——究竟哪个才是真如本体?”
明觉禅师手中念珠尽数崩裂,七窍渗出金液,身体摇摇欲坠。
台下的大和尚看着这一幕,开口说道:“明觉禅师道心有瑕,罚入沧溟岛画中参禅百年。”话音刚落,老僧瞬间化作水墨人像,飘然而去。
台上的青衣女冠眼睛直直地扫射下面的和尚,破口大骂:“好一个护短的秃驴,辩不过就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