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离火焰还有三厘米,笔记本突然剧烈震动。
火势一收,像被什么东西吸了回去,整本子缩成拳头大小的一团暗红光球,悬浮在焚化炉残骸上方,缓缓旋转。彼岸花的纹路在光球表面游走,像是活的血管。
我来不及反应,它自己朝我飞来。
撞上掌心的瞬间,一股热流顺着皮肤往里钻,不是烫,是“认亲”——就像你小时候走丢后,突然摸到家里门把手的那种熟悉感。可这熟悉里还掺着痛,手腕内侧猛地一抽,仿佛有铁链从虚空中伸出,狠狠勒进皮肉。
幻觉?不是。
我低头看手,皮肤完好,但那痛感真实得离谱,而且……节奏对得上。
一紧,一松。
一紧,一松。
和第十二章里,我在焚化炉背后听到的铁链拖动声,完全一致。
“操。”我低声骂了一句。
系统界面冷不丁弹出来,蓝底白字,跟windows 98弹窗似的:
「检测到记忆实体化反噬,建议:使用生物介质中和」
生物介质?
我脑子里闪过上一秒的画面——我用血画《国际歌》,血在极寒中结晶成音符,干扰了孢子的逻辑链。
那这次……
我抬起另一只手,把掌心残留的血痕往笔记本封面上抹。
血一沾火,怪事发生了。
火焰颜色变了,从刺眼的白红转成暗红,像陈年锈迹在燃烧。温度也降了,不再灼人,反而有点温手,像冬天揣着个暖宝宝。
更离谱的是,封面上的彼岸花图案动了。
花瓣一片片展开,每开一片,视网膜上就闪一帧画面。
第一帧:林晚秋站在焚化炉前,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裙,手里抱着她的笔记本。
第二帧:她主动抬起手,把铁链套进自己手腕。
第三帧:她被缓缓拖进炉口,火光映在她脸上,她没闭眼,反而在笑。
第四帧:她嘴唇微动,说了三个字。
我看不清口型,但系统自动标注出来了:
“放他走。”
我呼吸一滞。
这不是一次。接下来的画面,全是她走进焚化炉的瞬间,时间不同,衣着不同,但动作一致——主动锁链,主动踏入,主动献祭。
总共七次。
每一次,炉口的编号都在变,但最后定格的,都是“qY_7-01”。
系统弹出新提示:
「死亡模式:主动献祭」
「目的:为‘7-01’创造逃脱窗口」
「重复频率:每轮回一次,执行一次」
我脑子嗡了一声。
她不是被杀的。
她是替死。
用自己一次次被烧,换来某个东西——或者某个人——从焚化流程里溜走。
而那个编号……
7-01。
我低头看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表盘裂了条缝,但还在走。
7-01,是我。
可我不记得自己进过焚化炉。
我只记得十八岁生日那天,收到一封匿名信,信里夹着母亲死亡时的监控截图。
从那天起,我开始查“清源计划”。
也从那天起,我脑子里开始闪回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现在我懂了。
那些不是记忆。
是还债。
林晚秋在替我还。
每一次轮回,她都把自己烧一次,只为让我能多活一次。
笔记本的火焰又动了。
这次不是展开,是收缩。火光往内塌陷,最后缩到末页,显出一串不断旋转的线条——像是三维地图,又像是某种拓扑结构。
坐标。
我盯着看,脑子刚想启动“逻辑链强化”去解析,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呼吸。
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耳膜。
林晚秋的呼吸。
她临死前的呼吸。
一下,一下,节奏和坐标旋转的频率完全错开,搞得我脑内运算直接卡顿,像cpU过载。
这招够阴。
不让你用能力,偏要用你最熟悉的感官来干扰你。
但我突然笑了。
你用声音干扰我?
行啊。
那我就不用脑子,用脸。
我闭上眼,启动“微表情透视”。
这能力本来是用来看别人撒谎的,能捕捉面部肌肉0.1秒的抽动。但现在,我把它反着用——盯自己。
因为我记得,每次林晚秋的声音响起,我左脸颧骨附近都会跳一下。
那是应激反应。
现在,我把这抽动当成信号灯,和坐标旋转的节奏对。
一跳,对应火光一转。
再一跳,对应火光一停。
三跳之后,我摸清了规律——声音和坐标是反相位的。声音出现时,坐标正好处于“不可复制”的扭曲状态。
那我等。
等声音消失的间隙。
就在下一次呼吸停顿的0.7秒里,我把电子表贴到笔记本背面。
表盘和火光接触的瞬间,金属表面开始发烫,焚化炉残骸的断口处,浮现出一道投影。
是锅炉房的通风井,b7口,结构轮廓清晰得像刚画上去的。
找到了。
我收起电子表,把笔记本夹在腋下,朝通风井方向走。
通道狭窄,井壁还残留高温,爬的时候皮肤像被砂纸磨。每前进一米,脑子里就闪一次林晚秋被拖进火里的画面。
一次,两次,三次……
到第七次时,我看见井壁上刻着一行字:
“不要相信7”。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我停下,用电子表扫描。
表盘嗡了下,跳出数据:
「检测到量子尘埃残留」
「来源:地铁安检口第七号闸机」
「关联人物:沈哑」
我懂了。
这不是警告,是路标。
沈哑留的。
他知道“7”是陷阱,是系统的干扰项,所以故意在地窖、在井壁刻下这句话,提醒后来人别被数字带偏。
可偏偏,只有真正走过七次幻象的人,才能看到这层信息。
高,实在是高。
我继续往上爬。
终于,到了尽头。
通风井出口很小,我探出头,一眼就看见了它。
一个悬浮的培养舱,幽蓝色的光,像深海里的灯笼鱼。
舱体正面,刻着四个字:
“清源7-01”。
我没动。
就在这时,声音来了。
不是从耳边。
是从四面八方,像是整个井道的金属都在共振。
林晚秋的声音。
“你床底的箱子,装着七个我的骨灰。”
我愣住。
箱子?骨灰?
我床底下确实有个铁箱,锁着七把铜钥匙。我一直以为那是系统给的道具,是破案的工具。
可现在……
“每一次你醒来,都是我烧完一次。”她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纸页,“你忘了,但我记得。你逃了七次,我烧了七次。骨灰,我让沈哑分批藏进你宿舍的通风口,最后全扫进你床底。”
我低头看自己手。
还在抖。
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痛。
是因为荒谬。
我一直在找的“真相”,原来早就被装进一个铁盒,放在我每天翻身都会压到的地方。
而我,一次都没打开过。
笔记本在我怀里轻轻颤动,火光越来越弱。
最后一片彼岸花的花瓣落下,火球彻底熄灭,只剩灰烬。
灰烬没散。
它们飘起来,朝培养舱飞去,被舱体表面的磁场吸住,像雪落在磁铁上。
我看着那层灰,忽然想伸手。
可就在我抬手的瞬间,通风井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开了。
又像是,某个开关被按下了。
培养舱的蓝光,突然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