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拔出来的时候,刀刃上的紫色液体已经顺着指缝钻进了皮肤。
不是疼,是痒,像有无数根细针在血管里跳广场舞。我甩了甩手,那股劲儿却顺着神经往上爬,直接顶到了太阳穴。床底铁箱还在滴答响,节奏和我心跳对上了拍,一拍一拍,像在倒数。
下一秒,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动不了,也不是瘫痪,更像是我的意识被强行塞进了另一个播放器。眼前一黑,接着就炸开一道光——宿舍床底,第一次死。
我看见自己仰面躺着,脖子上缠着数据线,越收越紧。肺部像被捏瘪的矿泉水瓶,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最后一秒,床底铁箱开了条缝,紫光漏出来,照在我脸上。
画面一跳,第二轮回。
焚化炉控制室,高温警报闪成迪厅灯光。我站在操作台前,手指在“启动”按钮上抽搐。身后是林晚秋的影子,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腕上的彼岸花刺青。下一帧,炉门闭合,我看见自己的皮肤从指尖开始碳化,像烧焦的打印纸。
第三轮回,镜廊第七面。
无数个我站在镜子里,每个都在破案,每个都在笑。突然有个“我”转头看向真实世界,说:“你查的不是案子,是系统给你安排的考试。”话音刚落,所有镜子同时爆裂,碎片扎进眼球,血顺着鼻梁往下流。
第四轮回,保险柜密室。
我跪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枚铜钥匙,编号7-01。头顶的通风管滴水,一滴,两滴……第23滴时,墙上的监控屏突然切换成母亲临终病房的画面。我抬头,看见程砚站在病床边,机械义眼转了半圈,对我说:“恭喜你,又解锁了新能力。”
第五轮回,锅炉房量子坍缩区。
七道光束交织成“默”字,我站在中心,电子表炸成碎片。林晚秋的骨灰从天而降,凝成实体,伸手推我进黑洞。我听见她说:“去找第零代陈默。”可就在坠落前,她嘴角抽了抽,补了句:“别信10月7日。”
第六轮回,档案室黑板北侧。
柯谨在画拓扑图,粉笔灰飘在空中,形成一道数据流。我冲过去要看清内容,他却突然停笔,抬头说:“你不是第七代,你是第七次重启。”话音未落,黑板裂开,伸出一双手把我拽了进去。
第七轮回,钟楼摆锤正下方。
我站在钟面中央,因果律匕首插进左腕,血喷在电子表上。系统提示音响起:“管理员权限认证完成。”可就在我以为一切结束时,钟楼指针倒转,回到10月7日00:07:07,画面定格,循环重启。
七段记忆像病毒一样在我脑子里疯狂复制,每死一次,系统就“叮”一声,提示能力升级。痕迹回溯、逻辑链强化、微表情透视……全是从我的尸体上长出来的。
我他妈不是在破案,是在给系统献祭。
更恶心的是,每次林晚秋出现,都是同个剧本:牺牲,成灰,推动我进化。可就在第六轮回的画面重播时,我抓到了一个bug——她手腕上的彼岸花,在碳化前,枯萎了。
不是烧毁,是枯萎。
花瓣一片片脱落,像是自然凋零。可那会儿她还没死,身体机能正常,血液流动,体温稳定。一朵刺青,不可能自己枯。
这不对劲。
我抓住这个细节,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意识猛地一挣,短暂夺回控制权。
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开始震动。
七个光球从铁箱裂缝里浮出来,悬浮半空,每个都映着一次轮回的终结画面。紧接着,声音来了。
第一个光球,传出青年程砚的声音:“你每破解一个案件,就离真相更远一步。”
第二个,中年程砚:“破案是假的,进化才是真的。”
第三个,老年程砚:“你以为你在对抗系统?你只是它调试用的变量。”
第四个,机械音混着咳嗽:“逻辑闭环已完成,宿主认知稳定。”
第五个,少年音:“你母亲死的时候,你在笑。”
第六个,女声,像林晚秋,又像系统:“你爱的不是她,是她的数据。”
第七个,七种声音叠加,齐声说:“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死七次。”
声波像钻头一样往我脑子里凿,颅骨快要裂开。我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指甲抠进头皮,试图用痛感压住那股共振。可越压,声音越清晰,像七台收音机同时调频,频率精准锁死我的脑波。
我快撑不住了。
就在意识即将被撕碎的瞬间,嘴里突然哼出一段调子。
《茉莉花》。
不是刻意的,是肌肉记忆。每次面对尸体,我都会不自觉哼这首。母亲葬礼上,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旋律一起,七个光球的震动节奏乱了半拍。
青年程砚的声音卡了一下,中年程砚的回放画面出现雪花,老年程砚的台词重复了三遍,像卡带。
我抓住机会,继续哼,越哼越稳。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把小锤,敲在光球的共振点上。第三遍唱到“满园花草香也香不过它”时,第一个光球“啪”地炸了,碎片化成数据流,洒在地板上。
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第六个。
第七个。
七个光球接连爆裂,声波共振戛然而止。我瘫在地上,耳朵嗡嗡响,鼻腔有液体往下流,不是血,是透明的,带着金属味。
可还没等我缓过来,房间中央,第八个光球缓缓浮现。
比前七个小,颜色是乳白色,表面流动着类似羊水的质感。里面映着一间病房,母亲躺在病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那是我。
她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她低头看着婴儿,轻轻哼着《茉莉花》,手指在婴儿掌心画圈。婴儿咧嘴笑了,小手一把抓住她手指,攥得紧紧的。
画面静止了几秒。
突然,婴儿抬起眼,看向镜头。
那一瞬间,我浑身发冷。
那不是婴儿的眼神。
是现在的我,陈默的眼神。
理性,清醒,带着审视。
就像……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谁。
光球表面浮现系统提示:“核心协议冲突,记忆封锁中。”
可就在这时,我左腕的电子表突然震动,表盘裂纹里渗出黑色液体,顺着皮肤往下流。我来不及多想,反手把表按在额头上,将残存的数据流逆向注入意识通道。
不是接收,是入侵。
我以“使用者”的身份,强行接入“被使用”的记忆底层。
画面一抖,放大。
婴儿抓住的不是母亲的手指。
是他手腕上缠绕的一串代码链。
代码链上,刻着六个字符:qY_7-01。
和我床底铁箱里那枚铜片,一模一样。
记忆闭环了。
我不是在继承系统。
我是被系统复制的。
母亲不是死于医疗事故。
她是被设计成“启动键”的。
而那个婴儿,不是被动接受代码。
他是主动抓住了它。
光球静止。
病房的灯忽明忽暗。
母亲缓缓抬起头,看向镜头。
她的眼睛,不再是人类的眼球。
是机械义眼,和程砚的一模一样。
义眼的焦距,慢慢对准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