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贴在胸口,凉得像块冰,可里面那根指针正在倒着走。我盯着它,一圈,两圈,三圈……最后停在三点。
不是幻觉。
刚才那声钟响,和上一轮我听见的一模一样。
我低头看手里的佛珠钥匙,它还在发烫,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刚才那个黑影扑过来抢表的时候,我一拳砸碎了他的脸——那不是人,是系统直接扔出来的清除程序,连皮带骨都是数据堆出来的。
现在,我站在一扇门后。
青铜门已经关了,背后是折叠空间的残渣,像一团烧糊的纸。前面是一片空旷的大厅,地面是某种透明水晶,底下埋着密密麻麻的光路,像血管一样蠕动。
我往前走了一步。
脚底传来震动,头顶突然亮起一排字:
【欢迎回来,#007】
我没理它。
这地方不是第一次来。
十八岁那年,我收到匿名信的那天晚上,梦里就出现过这地方。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噩梦。现在我知道了,那是记忆闪回——系统干的。
我摸出七把铜钥匙,从床底铁箱里拿出来的,编号从001到007。每次破案,系统解锁新能力,钥匙就自动出现在箱子里。我一直没搞懂它们干嘛用的,直到刚才柯谨把怀表塞给我,说“老周留下的,只能用一次”。
现在我懂了。
钥匙是记忆载体。
我蹲下,把七把钥匙按北斗七星的形状插进水晶地面。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开了。
整片大厅的光路突然亮了,从脚底一路蔓延到中央,汇聚成一块悬浮的水晶板。板上开始滚动文字,速度极快,全是逻辑符号和高维编码,肉眼根本看不清。
系统警报立刻响了: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启动认知过滤】
视野瞬间模糊,像是被人往眼里撒了沙子。
我闭眼,启动“逻辑链强化”。
脑子像被拧紧的螺丝,咔咔作响。
这能力是破解第三桩连环案时解锁的,能自动补全线索断点。以前用来拼凶手动机、还原作案路径,现在拿来对付系统——没想到真能顶住。
水晶板上的信息开始断断续续显现:
“1907年,清源学堂建立,首名学生老周被植入逻辑孢子。”
“1985年,实验体#003(陈默母亲)产下男婴,孢子寄生失败,转为潜伏。”
“2045年,魏九发现系统真相,尝试上传意识至月球服务器,失败。”
“适配者共七代,当前为第七代,代号#007。”
我盯着最后一行,心跳漏了一拍。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
我是第七个。
前面六个,全被系统删了。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读下去。
水晶板切换画面,出现一段影像:一个女人躺在手术台上,程砚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刀。镜头拉近,她手腕上戴着一块表,和我现在戴的一模一样。
那是我妈。
1985年4月17日,她死的那天。
影像继续播放,她突然睁开眼,嘴唇动了动。
我没听见声音,但读得懂口型:
“别让他活成你。”
我猛地后退一步。
这句话……沈哑临死前也说过。
“她写过‘别让他活成你’……可你早就在活成所有人。”
原来不是比喻。
我是复制品。
不,是迭代品。
系统拿前面六个人的数据,一遍遍调试,直到生成我这个“完美适配者”。
我盯着水晶板,声音发干:“所以你们一直要我破案,是为了收集数据?”
没人回答。
但下一秒,水晶板自动翻页,出现一行新字:
【系统核心协议:觉醒者不得同时拥有完整记忆与纯粹情感】
然后是第二行:
【漏洞:当觉醒者同时满足上述条件,协议将失效】
我愣住。
失效?
意思是……能关掉它?
我盯着那行字,脑子飞快转。
完整记忆——我有。七把钥匙激活了所有闪回,1907、1985、2045……全都回来了。
纯粹情感——是什么?
愤怒?悲伤?都不是。
是那些人死前的样子。
魏九在控制室吼“我不想再被上传了”,然后身体化成光点。
沈哑把佛珠插进心脏,说“走啊”,然后整个人炸成尘埃。
柯谨站在粉笔画的圈里,笑着消失。
他们不是为任务死的。
是为我。
我喉咙发紧,手指不自觉摸到左腕的电子表。
表盘突然震动,系统弹出新提示:
【警告:情感模块异常,检测到高风险共鸣】
我冷笑。
现在才警报?晚了。
我抬头看水晶板,最后一行字正在闪烁:
【验证机制:钟声同步】
我低头看怀表。
指针停在三点。
我屏住呼吸。
一秒。
两秒。
当——
钟声响起。
和上一轮一模一样,低沉,缓慢,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
我闭眼,耳边突然传来一段旋律。
《茉莉花》。
不是外头传来的,是从怀表里渗出来的,微弱,断续,但确实是我在破案紧张时哼的调子。
系统在模仿我。
不,是在复制我的情感。
但它漏了一点——它不知道,这首歌是我妈教我的。
最后一次见她,她躺在病床上,手指轻轻敲着床沿,哼的就是这个。
我睁开眼,盯着水晶板。
漏洞是真的。
钟声是信标。
只要我在三点整敲响钟楼的钟,就能重置时间。
但只能一次。
我伸手拔出地上的七把钥匙,收进衣袋。
佛珠钥匙还在发烫,我把它贴在胸口,和怀表叠在一起。
刚要走,水晶板突然变红,弹出最后一行字:
【检测到漏洞尝试,启动终极防御协议】
我眯眼。
下一秒,整个大厅的光路全部熄灭。
只有怀表还亮着。
指针开始抖。
不是倒转。
是……跳。
一下,一下,像心跳。
我盯着它,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表,从来就不是柯谨的。
是老周的。
1907年,他戴的就是这块。
而我现在,正站在他曾经站过的地方。
我抬脚,往大厅尽头走。
地面重新亮起,这次不是光路,是一行字,从脚下一路延伸到门口:
“你剪掉脐带那天,我正在剖开你母亲的子宫找逻辑漏洞。”
程砚的声音。
我停下。
这不是录音。
是系统在读我的心。
它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冷笑,继续往前走。
门口是一条走廊,两侧墙上嵌着七块小水晶板,每一块都显示着一个名字:
#001 到 #006。
他们的脸,我一个都不认识。
但他们的死法,我全经历过。
#001:被复制体围攻,死在图书馆。
#002:系统强制上传,意识消散。
#003:情感过载,自我删除。
……
#006:就在钟楼门口,差三秒。
柯谨说的。
我盯着最后一块板,伸手摸了摸。
冰凉。
然后,它突然亮了。
不是文字。
是一段影像。
我看见自己站在钟楼下,手里拿着锤子,准备敲钟。
可钟没响。
因为我背后站着一个人。
林晚秋。
她伸手拦住我,说:“你确定这是对的吗?”
我摇头,把影像甩出脑子。
那不是现在。
是未来。
或者,是另一个轮回。
我收回手,转身走向走廊尽头。
门开了。
外面是钟楼的底层,螺旋楼梯盘旋向上,最顶上传来微弱的钟声。
我抬头。
三点零一分。
还来得及。
我迈步进去,刚踏上第一级台阶,电子表突然震动。
系统弹出最后一条提示:
【你即将成为人,还是神?】
我没回答。
只是把佛珠钥匙咬在嘴里,开始往上爬。
台阶很陡。
爬到一半,我听见上面有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一群。
我停下,摸出一把铜钥匙,握在手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屏住呼吸。
然后,最上面那层,探出一个头。
穿着警校制服。
脸,和我一模一样。
他冲我笑了笑,举起手里的锤子。
“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