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
然后，他一拳砸向玻璃门锁。
我冲上去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过去的，肩膀狠狠撞在他手臂上。那扇门发出沉闷的响声，裂纹像蛛网一样扩散开来，但没碎。列车还在往前冲，隧道墙壁在窗外拉成一条条灰影。
他没回头，只是抬起另一只手，从帆布包里甩出一团银光。
那不是光，是虫子。
密密麻麻的金属小东西，长得像蜘蛛，但腿更细，关节处带着钩刺，飞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它们散开的瞬间，我就觉得太阳穴一跳，像是有人拿针在戳我的记忆。
“痕迹回溯。”我脑子里刚冒出这四个字，视野边缘忽然模糊了一下。
三秒前的画面叠了上来。
我看到那些虫子不是从包里飞出来的——它们是从空气里“长”出来的。就像水面上突然结出冰花，一只接一只，凭空凝成实体。而且每只虫子的头部，都闪着一种熟悉的光。
那是我的脑波频率。
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检测到针对宿主记忆存储区的定向扫描行为，建议启动逻辑防御协议】
我明白了。这些东西不是来打架的，是来偷东西的——偷我的记忆。
耳机里传来魏九的动静：“陈默！你那边什么情况？信号断了半秒！”
我没空回他，一把扯下耳机塞进兜里。这种时候说话等于广播位置。我盯着那些虫子，心里默念：“锁定目标路径，回溯源头。”
画面再次闪动。
我看到一只虫子落在乘客肩上，那人没反应，可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空白，像被抽走了什么。紧接着，虫子顺着他的衣领钻进去，沿着神经走向一路往上，直奔颞叶——那是记忆存储区。
它们是顺着神经反射路径爬的。
“别碰它们！”我吼出声，声音在车厢里撞来撞去，“它们吃记忆！”
话音刚落，侧面车窗“砰”地炸开。
玻璃碎片四溅，冷风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一个人影从外侧翻进来，落地时膝盖一弯，稳稳站住。
是沈哑。
他右手在胸前快速划了两道，手指交叉又分开，像是在打某种手语。接着，他双掌合拢，再猛地推出。
一道暗红色的屏障从地面升起，横在车厢中央。那些虫子撞上去，发出刺耳的“吱”声，像指甲刮黑板，好几只当场炸成银粉，剩下的在屏障前盘旋，不敢再进。
沈哑站在屏障后，脸色有点发白。他左手攥着那串银链，右手食指在流血，血珠顺着指尖滴到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魏九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我到了！后门封锁，他跑不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魏九已经从连接处挤了进来，左眼那彩虹装置转得飞快，像是在扫描什么。
“目标不是真人。”他盯着灰风衣男人，声音压低，“是投影体，本体远程操控。这家伙就是个信号接收端。”
那人终于转过身。
脸还在变，皮肤像被风吹散的沙画，露出底下交错的光纹。他的眼睛已经没了，只剩下两个高速旋转的代码轮盘，像是某种加密锁。
他没说话，但嘴角扯了一下，像是在笑。
然后他抬手，对着空中一抓。
更多的虫子从他袖口涌出，数量比刚才多了一倍。它们分成两拨，一拨冲向屏障，另一拨贴着天花板往我们这边爬。
“柯谨！”我对着空气喊，“断电！快！”
几乎就在我说完的瞬间，整节车厢的灯“啪”地灭了。
应急灯还没亮起来，车厢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那些虫子头部的微光还在闪，像一群悬浮的萤火虫。
沈哑的屏障开始闪烁，颜色变淡。他没动，但呼吸明显重了。
魏九骂了句脏话：“信号干扰生效了，但他还在传输！这人抗干扰能力太强！”
我盯着那团虫子，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它们靠的是我的脑波频率定位我。
那如果……我把频率藏起来呢？
“逻辑链强化。”我在心里默念。
一瞬间，脑子里像是有人帮我把所有线索串了起来。虫子的出现方式、它们的移动路径、沈哑屏障的反应时间……所有信息自动拼接，形成一条清晰的线。
我摸出口袋里的钥匙，贴在手腕内侧。它还在震，但节奏变了，像是在回应什么。
我闭上眼，把注意力集中在“痕迹回溯”上，不是看过去，而是反向推演——它们是怎么锁定我的？
答案很快浮现：是钥匙。
每次我使用能力，钥匙都会释放一段独特的共振信号。而刚才那道蓝光扫描，就是把它录下来了。
所以这些虫子，是冲着钥匙来的。
“魏九！”我睁开眼，“别盯着他，盯钥匙！”
魏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在用你的能力反向追踪你？”
“对。只要我不用能力，他就找不到我。”
话音未落，那团虫子突然调头，全都朝我扑来。
它们知道我说了什么。
我抬手就想把钥匙扔了，可刚一动，脑子里猛地一抽，像是有人在我记忆里翻抽屉。
“滋”的一声。
像是老电视信号不良时的噪音。
我看到一个画面：一个小男孩站在雨里，手里攥着一把生锈的铁钥匙，身后是烧焦的房子。那不是我小时候的事，但我清楚地“记得”那种感觉——冷、疼、还有种说不清的熟悉。
虫子已经开始爬进我的袖口。
我抬手一巴掌拍在墙上，把最前面那只拍成碎片。银色的液体溅在手背上，烫得像开水。
“沈哑！”我吼，“屏障能撑多久？”
他没回答，但屏障突然往前推了半米，把虫群逼退一段距离。他的右手已经全是血，银链子缠在手腕上，微微发烫。
魏九突然冲上来，一拳砸在灰风衣男人脸上。
那人头一偏，没躲。拳头打进去的瞬间，他的脸像水面一样荡开波纹，根本没受伤。
“真是个壳。”魏九退后一步，“打不烂。”
“那就让他断线。”我说。
我掏出钥匙，往地上一摔。
钥匙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震动立刻停了。
虫群猛地一顿，像是失去了目标，在空中乱转。
我趁机冲到沈哑身边，蹲下身：“你那个印，能不能反向打出去？”
他看了我一眼，点头。
“那就打他。”我指着灰风衣男人，“别打人，打信号源。”
沈哑闭上眼，双手再次结印。这次的动作更慢，每一划都像是在刻字。他的嘴唇动了动，说了句我没听清的话。
然后他猛地睁眼，一掌推出。
暗红色的光波像水纹一样扩散出去，穿过屏障，直奔那人而去。
他抬起手想挡，可光波穿过去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僵住。
他的脸开始崩解，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虫群纷纷掉落，在地上抽搐几下，化成银粉。
“有效！”魏九喊。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啪”地亮了。
车厢恢复照明，广播响起：“下一站，清源大学，乘客请准备下车。”
灰风衣男人最后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整个人像被擦掉的粉笔画，一点点消失，只剩下一个机械虫的残骸掉在地上，还在微微抽动。
我走过去，捡起来。
钥匙在掌心突然震了一下，接着变得滚烫。
系统提示：【首战完成，能力“痕迹回溯”经验+1，解锁初级预警功能】
我盯着手里的虫子残骸，金属外壳上刻着一行极小的数字编码：07-23-1。
这编号，跟我钥匙上的编号，开头一样。
魏九走过来，看了看我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沈哑还在流血的手指，皱眉：“这玩意儿，是不是早就盯上你了？”
我没说话。
柯谨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列车三分钟后到站，建议尽快撤离。我查了地铁监控，刚才那十分钟，所有摄像头都出现了0.3秒的盲区。”
“不是盲区。”我低头看着钥匙，“是有人在删记录。”
沈哑走过来，默默把清洁车推到我旁边。车斗里多了个密封袋，他指了指，意思是让我把虫子放进去。
我照做了。
魏九嚼了口口香糖，眼神有点飘：“咱们四个，现在算正式出道了吧？第七探案组，听着像网红团队。”
“至少比‘地下四人帮’强点。”我拉上外套拉链。
列车减速，车轮与轨道摩擦的声音由高变低。
车门打开。
外面站台上人不多，灯光昏黄。
我最后看了眼车厢地面，那滩血迹还没干。
抬脚走出去的时候，钥匙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