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管里的水已经不流了,只剩下一滩黏糊糊的冷凝液贴在脚底,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过期果冻上。我低头看了眼腕表,屏幕裂了道缝,但数字还在跳:03:17。
魏九蹲在我前面,右眼义体闪着微蓝的光,像是刚插电重启的路由器。他嘴里嚼着口香糖,腮帮子一鼓一鼓,节奏比心跳还稳。
“热感网覆盖三层,频率错开十二秒轮巡。”他低声说,“咱们有三秒窗口,现在——走。”
我没吭声,贴着墙根往前挪。通风口排风的嗡鸣成了我们的节拍器,一停一响之间,人就得动。这不像潜入,更像在玩真人版《节奏大师》,只不过按错键会直接进焚化炉。
上次用《茉莉花》当通关密码还是在钟楼,现在敌营的空气里却飘着另一种调子——很轻,像是从地底渗上来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哼着半句《国际歌》。我耳朵一紧,但没停下。沈哑说过这首歌是死者的临终信号,可这儿连具尸体都没有。
魏九忽然抬手,我立马刹住脚步。
他右眼蓝光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整个人晃了半秒才站稳。
“怎么?”我压低声音。
“刚才……扫到一段记忆残流。”他舔了下后槽牙,“不是我的,也不是巡逻队的。像谁在梦里反复播放录像带,内容是——你妈签解剖同意书那天的监控画面。”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没表现出来。系统从不让我查母亲的事,可每次靠近真相,它就自动推送点边角料,跟抽奖抽到“谢谢参与”一样气人。
“别管幻觉。”我说,“任务优先。”
他点头,把最后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嚼得咔咔响,“行,那接下来听我的——低头,三秒后弯道左转,地面有块松砖,别踩。”
我们继续往前爬。通道尽头是一扇锈铁门,门缝底下透出淡紫色的光,像是有人在里面开了台老式投影仪。
魏九趴在地上听了听,回头冲我比了个“二”。
两分钟倒计时?还是两个守卫?
我正要问,他突然伸手拦住我,右眼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下一秒,他猛地拽我往右一滚。
“轰”一声闷响,刚才站的位置塌了下去,露出一个布满符文的坑洞,边缘刻着一圈扭曲的几何纹路,和柯谨画的拓扑图极其相似,但多了几道逆向回路。
我盯着那纹路看了两秒,腕表突然震得发烫,提示音在脑子里炸开:【检测到7-β变体编码,逻辑孢子活性上升至临界值】
糟了。
这是陷阱,而且是冲我来的。
我立刻关闭“时间残像捕捉”,怕系统被人反向读取记忆。可已经晚了半拍——脚底传来一阵酥麻,像是电流顺着鞋底爬上了脊椎。
“踩到了?”魏九扶住我肩膀。
“边缘。”我咬牙,“没全踏进去。”
“还有0.8秒延迟。”他盯着义体反馈的数据,“警报还没传出去,趁现在!”
我们几乎是贴着地面滚进了侧室。门在身后“咔”地合上,锁芯转动的声音听着正常,但我手里那片铜钥匙却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同类信号。
屋里没灯,只有墙上一块竖屏亮着,显示的是外部走廊的实时画面。镜头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我们刚刚穿过的那段通道——画面角落,两个模糊的身影正从排水口爬出。
正是我们。
我盯着屏幕,心跳慢了半拍。
“入侵者识别完毕。”广播突然响起,机械音干巴巴的,没有情绪波动,“代号:默与火种。位置确认,封锁启动。”
屋外传来金属滑轨移动的声响,像是某种自动防御机制正在激活。
“火种?”我冷笑,“谁给我起的这中二Id?”
“重点是‘识别完毕’。”魏九眯眼盯着屏幕,“他们不是靠摄像头认出我们的,而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包括路线、时间、甚至踩哪块砖。”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柯谨给的那个符号阵列。现在不能用,万一触发什么连锁反应,咱俩直接变成数据祭品。
“门锁还能撑多久?”我问。
“电子锁最多十秒。”他右眼蓝光忽明忽暗,“物理锁的话……看你的钥匙能不能干扰电路。”
我把铜钥匙片插进门缝,轻轻一扭。锁芯咔哒响了一下,但没完全卡住,像是系统在犹豫要不要关。
“他们在测试我们。”我说,“不是想抓,是想看我们怎么反应。”
“那就别按套路出牌。”魏九忽然咧嘴一笑,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半截烧焦的传感器残片,正是他之前熔掉的那块。
“你还留着这个?”
“废品也能当武器。”他把残片贴在额头上,义体接口“啪”地接通,“普罗米修斯之瞳”最后一层协议开启,因果倒推模式强行加载。
他闭眼三秒,再睁眼时,瞳孔变成了银白色。
“四面八方,七股能量波动逼近。”他语气平静,“全是高阶觉醒者级别,最弱的那个都能徒手拆服务器。”
我深吸一口气,拔出钥匙片,背靠着墙慢慢滑到底。
“所以咱们不是来偷情报的。”我说。
“是来当实验样本的。”他接完话,把口香糖吐了,换上新的,“不过也好,反正我一直想试试,能不能用脑子超频干翻AI监考。”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整齐划一,像是训练过无数次的围剿流程。
我抬起手腕,裂了缝的表盘映出我自己的脸,苍白,眼镜歪了一点,嘴角却扬着。
“既然躲不了……”我低声说。
“那就打到他们记住我们的名字。”魏九站起身,右眼银光流转,像一台即将过载的超级计算机。
我们退到走廊尽头的死角,背靠背站着。我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和我心跳渐渐同步。
门锁发出最后一声“滴”响。
我知道,那不是解锁,是宣判。
走廊两端的灯同时亮起,白得刺眼。七个身影从光影中走出,步伐一致,脸上戴着统一的金属面具,胸口刻着编号:No.3 到 No.9。
中间那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旋转的蓝色光球,像是把微型风暴攥在手里。
魏九冷笑:“哟,团建呢?也不发工牌。”
我没说话,手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纸条。
就在对方光球即将释放的瞬间,我听见头顶通风管道传来一声极轻的敲击。
短、短、长。
像某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