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程砚眉心，指尖还悬在半空，像举着一把无形的枪。
他没动，也没说话，但那块老怀表滴答得更快了，仿佛时间本身被谁按下了快进键。我体内的数据流还在奔涌，心口的符文像烧红的烙铁贴在皮肤上，可我已经顾不上疼了——刚才那一瞬“看见规则”的感觉还没完全退去，反而在脑中裂变成无数条线索，像是有人把整座城市的监控后台丢进了我的颅内。
左腕电子表震动了一下，屏幕上的裂纹里浮现出一条淡蓝色的线，从我胸口延伸出去，穿过铜棺、穿透岩层，直指地面某个坐标。这感觉不陌生，就像打游戏时开了全图透视外挂，敌人位置直接标红显示。
“逻辑锚点”生效了。
我没急着收手，反而闭眼深吸一口气，任由那股灼痛顺着神经往上爬。这次不是被动接收记忆闪回，而是主动逆向追踪系统数据流。我像一根插进数据库的U盘，正从内部扒拉程砚的操作记录。
眼前画面一闪：警校地下旧法医实验室。
昏暗的灯光下，一台布满铜线和玻璃管的主控台正在运转，电流在裸露的接头间跳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程砚就站在那儿，背对着镜头，手里拿着一根金属探针，正缓缓插入第七个克隆体的眼眶。那具身体穿着我大一的校服，眼球泛着诡异的蓝光，嘴角却挂着不属于活人的微笑。
我猛地睁眼，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碎片。这是实时画面，通过“逻辑锚点”反向截获的信号源。
林晚秋靠在铜棺边，声音有点哑：“你脸色白得跟刷了墙一样，刚才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没回答，低头看了眼电子表，那条蓝线依然稳定连接着地面上的信号源。但紧接着，屏幕上又弹出三道干扰流，分别指向图书馆地下室、宿舍楼锅炉房和操场排水井——全是假目标，系统在撒网迷惑定位。
我咬牙，用“痕迹回溯”快速比对建筑结构。图书馆没有独立供电系统，锅炉房缺三维共振节点，排水井更是连光纤都没铺过。只有旧法医实验室，符合所有硬件条件。
“找到了。”我说，“他在那里。”
林晚秋皱眉：“你是说……程砚根本没离开学校？他一直在底下搞他的小作坊？”
“不止是作坊。”我抹了把脸，“他在准备‘时空折叠’。”
话音刚落，魏九留在电子表里的传感器残片突然震了一下，一道微弱的光斑在空中浮现，迅速拼成一段不断坍缩的拓扑图形。线条交错旋转，像是某种高维结构正在自我折叠。
我看不懂。
但我身边有人能看懂。
林晚秋瞳孔一缩，忽然伸手点了点那团光影中心的螺旋纹路：“这不是加密协议……是倒计时模型。你看这个曲率变化，跟《三体》里二维跌落的数学推导几乎一致。”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他们要把我们塞进一条闭合时间线里，无限循环，永生囚禁。”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所谓“觉醒者”，不过是系统调试过程中的异常变量。而程砚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变量全部打包压缩，关进一个永不重启的牢笼。不杀你，也不放你，让你一遍遍重复同样的命运，直到意识磨损成灰。
这才是最狠的惩罚。
我盯着那团光影，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这是倒计时，那具体时间呢？”
仿佛回应我的疑问，魏九的传感器发出最后一道脉冲，光斑重组，四个字清晰浮现：
**三点十七分**
我心头一紧。现在是下午两点零九分，距离那个时刻，只剩六十八分钟。
“他要在今天完成仪式。”我说，“而且地点就在旧法医实验室，那里有完整的量子纠缠阵列。”
林晚秋抬头看我：“那你刚才看到的七个克隆体……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准备好替身了？只要其中一个成功同步，就能把你踢出局？”
“不是替身。”我摇头，“是回收。”
每一个失败的“我”，都是实验的一部分。而这一次，程砚不再需要重置轮回，他要用物理手段，把所有版本的“陈默”强行合并成一条时间线，彻底终结变量突破的可能性。
想到这儿，我下意识摸了摸左腕。电子表表面开始发烫，逻辑链仍在运行，但我发现了一丝异常——有一股极细的数据流，正从主线路边缘悄悄剥离，像是有人在偷偷上传什么东西。
我顺着这条支线逆向追踪，最终定位到中央巨型铜棺底部。
“这里有问题。”我走过去，蹲下身，手指沿着接缝摸索。铜棺表面布满符文，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我发现了一组蚀刻图案——不像文字，也不像电路，倒像是星星排列的方式。
林晚秋也凑了过来，盯着看了几秒，忽然伸手，用指甲轻轻描摹其中一颗“星”的位置：“这不是天文图……是地下管网投影。你看这三个交汇点，对应的是地铁三号线、热力主干道和钟楼共振井。”
她指尖滑动，停在一处偏移的节点上：“这里有条废弃维修通道，通向深层隧道。图纸上没标，但我知道它存在——去年文学社搞密室逃脱，误入过一次。”
我记下坐标，心里有了底。
只要能脱离当前空间，避开时空折叠的影响范围，就有机会反击。
可就在这时，整个地底空间轻轻一震。
三百口铜棺同时嗡鸣，表面浮现出相同的锁闭符文，像是某种自动防御机制被激活了。出口方向传来金属摩擦声，厚重的合金门正在缓缓下降，显然系统已经察觉我们的动作。
“来不及了。”林晚秋站起身，“如果我们现在冲出去，肯定会被拦截。”
“所以不能走明路。”我盯着那组星图，脑子里飞快计算着，“我们得在他启动仪式前，找到切入节点，打断同步流程。”
“你怎么切？”她问，“你又不是电工。”
“我不是。”我说，“但我有钥匙。”
床底那七枚铜钥匙的信息突然在脑海中浮现，与逻辑锚点捕捉到的数据流产生共鸣。其中一枚的编号与旧法医实验室的权限层级完全匹配。
程砚以为我是变量。
但他忘了，变量也能成为钥匙。
我站起身，最后扫了一眼电子表上的倒计时。三点十七分，这个时间点不会随机选定。它一定和某个关键事件有关——比如母亲死亡的时间，比如第一代实验体激活的瞬间。
而我要赶在那一刻之前，把门反锁。
林晚秋看着我：“你打算怎么进去？”
“走他没想到的路。”我朝她伸出手，“带我去维修通道入口。”
她没犹豫，握住我的手腕，转身就往铜棺群西侧移动。脚步刚踏出两步，我忽然停下。
不对。
太顺利了。
程砚明明已经掌控全局，为什么让我们这么轻易发现逃生路线？那组星图，为什么偏偏刻在最容易被人发现的位置？
我猛地回头，看向那口中央巨棺。
那里曾经升起过“默”。
那个自称是我情感模块的琴师。
如果这一切也是她留下的线索……那她的目的，究竟是帮我们逃走，还是把我们引向更深的陷阱？
林晚秋察觉到我的停滞：“怎么了？”
“我在想。”我低声说，“为什么魏九的最后一段预警，刚好卡在这个时间点触发？”
“巧合？”她猜测。
“没有巧合。”我盯着电子表，“只有安排。”
话音未落，传感器残片发出一声轻响，最后一丝光芒熄灭。魏九的存在，彻底归于寂静。
我握紧拳头，掌心还残留着星图刻痕的触感。
三点十七分。
旧法医实验室。
七个克隆体。
一条闭合的时间线。
而现在，我们知道了一切，却仍被困在这座铜棺围成的迷宫里。
林晚秋拉着我继续往前走，步伐坚定。
我跟着她移动，目光却死死盯住前方逐渐降下的合金门。
门缝只剩半米高。
再晚五秒，我们就真的无路可逃。
她矮身钻了进去，我也紧随其后。
就在我的肩膀即将穿过门缝的瞬间，背后传来一声清晰的机械音——
“欢迎回来，第七号观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