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的手指还抵在我唇边,凉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她没说话,只是摇头,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有些话不能说出口,一说就成别人的棋子。
我闭了闭眼,把那两个画面压进脑子里:体育馆里那个动作慢半拍的人影,地铁车厢中面朝车尾的乘客。他们不是慌乱逃生的普通人,更像是……在等我们走错一步。
电子表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警告,是催促。屏幕上的红框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断跳动的乱码,像是谁在后台疯狂改写程序。我知道,系统正在挣扎。它以为我们只能二选一,结果我们硬生生把单选题变成了多线程任务。
“他们用我们的行动校准时间差。”我睁开眼,声音很轻,“那两个人影,一个是触发器,一个是计时器。我们在哪边动手,哪边的灾难就会提前结算。”
林晚秋收回手,指尖蹭了下袖口,“所以现在不是救不救的问题,是别让它们知道我们要怎么救。”
柯谨蹲在地上,用粉笔头在断裂的石板上画了个双环结构,中间留了一道缺口。“就像电流必须闭环才能传导,他们的陷阱也需要反馈信号才能激活。”他抬头,“只要我们不动真格,只放烟雾弹,他们就分不清真假节奏。”
我点头:“那就演一场戏给他们看。”
三个人围站在废墟中央,风卷着灰扑在脸上,谁也没擦。计划很快成型——
林晚秋负责警校体育馆。她不需要强攻,只需要潜入侧门,启动笔记本的扫描模式,记录所有异常频段和热力分布。她的记忆力能记住整条街的车牌,自然也能记下整个建筑的电磁波动曲线。
柯谨去地铁控制中心的地下接入井。他手里那截粉笔能在绝缘体表面构建临时导电路径,足够他绕开防火墙,接入主控系统的底层协议。一旦发现远程指令被劫持,立刻伪造一个反向信号包,让列车自动进入惰行保护状态。
而我,留在外围。
不是闲着,是盯场。
我的电子表是系统接入端口,只要还连着,它发布任务的同时,也会泄露数据流向。我要做的,就是在他们行动时,反向监听后台波动,找出敌方操控的痕迹。
“你一个人扛系统压力?”林晚秋皱眉。
“我不是一个人。”我抬了抬手腕,“我只是它的插座,真正干活的是你们这两个偷偷插进来的小偷。”
她笑了下,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身影穿过操场边缘的监控盲区时,像一段被删除的视频帧,干脆利落。
柯谨拍了拍裤腿,也动身了。临走前看了我一眼:“要是表烧穿了,记得拔插头。”
我说好。
他们走后,我站在原地没动。钟楼的断针已经停了,但空气里有种说不清的紧绷感,像耳机线缠得太久,哪怕拉直了也还是有褶皱。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体育馆方向走去。
越靠近,左腕的温度越高。走到正门前五米时,表盘已经烫得几乎握不住。我脱下外套一角裹住手,才敢伸手触碰金属门框。
就在指尖碰到的那一瞬,视野骤然模糊。
“痕迹回溯”自动触发。
过去二十四小时的画面像老式投影仪一样叠现在眼前——
深夜的体育馆大厅空无一人,几道穿着清洁工制服的身影推着金属箱进来。箱子表面刻着齿轮徽记,和我在钟楼地下室见过的一模一样。其中一个男人右手腕上戴着佛珠,串珠间隙闪着微弱的蓝光,编号序列和沈哑遗留设备的烧蚀标记完全吻合。
但他们不是沈哑。
那人进门后,刻意避开了所有摄像头死角,动作熟练得不像临时工。他在承重梁下方安装了一个圆柱形装置,连接线路时用了非标准接口,明显是为了规避常规检测。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搬运过程中始终保持同步,走路、转身、弯腰,像是被同一套程序控制着。
回溯持续不到十秒,突然中断。
我猛地抽手后退,呼吸一滞。
门缝底下,渗出一丝淡蓝色冷光。地面瓷砖上浮现出几道扭曲的线条,组成半个公式残影——那是《三体》里的质子展开式,和林晚秋曾在审讯室刻下的内容一致。
可她现在人在另一头。
这意味着,有人在模仿她的行为模式,甚至复刻她的记忆输出。
我立刻打开加密频道:“柯谨,听得到吗?”
“说。”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体育馆这边有问题。设备是守钟人组织布的,但操作者冒用了沈哑的身份权限,而且……他们在用林晚秋的记忆符号做伪装。”
“你确定?”他问。
“确定。地上刚浮现了半段质子公式,转瞬即逝。”
频道那头沉默两秒。“那就不是巧合了。他们不止在布局,还在测试我们之间的信息同步速度。你看到的,她未必知道;她发现的,你也可能收不到。”
我盯着那道门缝,冷光已经褪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但我知道,这里面藏着一双眼睛,正通过我的能力反向观察我们。
正要再说话,电子表突然震动了一下,界面弹出一行新提示:
【检测到反逻辑链干扰】
【能力使用效率下降47%】
我愣住。
这不是系统故障,也不是信号延迟。这是有人专门设计的对抗机制,针对的就是“破案系统”的运行逻辑。他们知道我会用什么能力,提前设好了干扰频率。
换句话说——
对方也有类似系统的支持,甚至更懂怎么对付它。
我低头看着门把手,金属表面映出我模糊的脸。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们不是在破解谜题,是在和另一个“高阶玩家”对线。
而且对方已经开始出招。
我按下通讯键:“林晚秋,你现在的位置安全吗?”
等了几秒,没有回应。
我又试了一次,频道里只有沙沙的底噪。
不对劲。
按计划她应该已经抵达侧门,至少能回一句“收到”。但现在,她像是凭空消失了。
我正要绕过去查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柯谨。
“你怎么回来了?”我问。
“接入井被人动过手脚。”他喘着气,“粉笔画的线路刚接通,整个地下网络就开始自毁清零。我撤得快,不然连备用通道都保不住。”
我心头一沉。
两边同时出问题,绝不是偶然。
“所以现在……”我盯着体育馆的大门,“他们想让我进去?”
柯谨站到我旁边,声音低下来:“不是想,是逼你。你的能力会被干扰,林晚秋失联,我断了后路。剩下你能依赖的,只有这个表。”
我摸了摸发烫的表盘。
它还在工作,但已经不再可靠。
也许从一开始,所谓的“系统”,也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我往前迈了一步,手掌再次贴上门框。
这一次,我没打算用“痕迹回溯”。
我要看看,当我不按规则出牌时,门后的东西,会不会先露出破绽。
指尖刚触到金属,门缝里的蓝光再度亮起。
这一次,没有公式浮现。
只有一行字,由冷光拼成,悬浮在地面上:
“欢迎回来,第七号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