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秋意已浸透骨血，黑市拍卖行的鎏金铜门却透着股挥之不去的潮热。
王龙裹着灰布袍站在二楼包厢阴影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狼首权杖的纹路——杖顶的狼眼自龙穴封印后便再无金光，此刻却在嗅到拍卖行里的气息时，微微泛起冷芒。
楼下大厅人声鼎沸，各国商人与江湖客挤在红木长椅上，袖口藏着暗器，腰间鼓着钱袋，目光却都黏在正中央的拍卖台上。
台上铺着暗紫色绒布，司仪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手里的铜锤敲得木台咚咚响，每一声都砸在人心尖上。
“诸位贵客，今日压轴拍品，可是件真宝贝！”
司仪突然掀开绒布，底下的玻璃展柜里躺着柄匕首，长约七寸，柄身是整块墨玉雕琢的龙形，鳞爪分明，刃口泛着淡青色的光，“此乃前朝王家祖传匕首‘龙牙’，削铁如泥不说，更有认主之能——据传当年王家先祖凭它斩过蛊王，刃上还凝着王族金血的余温！”
话音刚落，大厅里突然炸开议论。
王龙的呼吸猛地一滞，掌心里的权杖竟微微发烫——那匕首的龙形柄纹，与父亲临终前给他看过的族谱插图分毫不差。
当年王家祠堂被烧时，父亲说“龙牙”已随先祖陪葬，怎么会出现在黑市？
“起拍价十万两白银！”
司仪的铜锤一落，台下立刻有人举牌。
“十二万！”
“十五万！”
价格像潮水般往上涌，王龙攥紧权杖，指节泛白。他此刻身无分文，龙穴一战后影阁的秘库被蛊虫蛀空，仅剩的盘缠连楼下的普通暗器都买不起。
可“龙牙”是王家信物，若落入旁人手里，难保不会引出新的祸端——尤其是那刃上的金血余温，一旦与周扬残党接触，说不定会唤醒未灭的蛊虫。
“二十万！”
角落里突然响起个清亮的女声，王龙猛地转头，只见三楼包厢的雕花窗后，立着道熟悉的身影。
银线顺着窗棂往下垂，末端缠着块海棠玉佩——是李丽。
他心头一紧。
李丽自龙穴回来后便常独自外出，问起时只说“处理掌针女的旧部”，竟不知她何时攒了这么多银两。
更让他不安的是，李丽的银线对金血最为敏感，“龙牙”若认主，她的线体定会被反噬。
“二十五万！”
楼下有人咬牙加价，王龙的手突然按在包厢栏杆上，狼首权杖的杖尖在木头上划出细痕。
他想起父亲说过，“龙牙”认主需沾王族金血，寻常人握之必被刃气所伤。李丽虽是影阁掌针女，体内却无王家血脉，这匕首于她而言是催命符。
“三十万！”
李丽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王龙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推开包厢门往三楼冲。
走廊里的灯笼被他带起的风卷得摇晃，光影在地面织成乱网，竟与当年祠堂着火时的景象重叠。
等他撞开三楼包厢门时，李丽正站在窗前举着牌，银线缠在牌柄上，指尖微微泛白。
见他进来，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立刻别过脸：“你来做什么？”
“把牌放下。”
王龙的声音沉得像江底的石头，“‘龙牙’认主，你握不住。”
“我知道。”
李丽突然转身，银线松开牌柄，任由木牌落在地上，“可总不能让它落在黑龙会余党手里。方才楼下第三排那个穿黑袍的，袖口绣着黑龙纹，是周扬祖父的旧部。”
王龙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果然见个黑袍人正阴沉着脸盯着拍卖台，手里的钱袋鼓鼓囊囊。
他刚要说话，司仪的声音突然拔高：“三十万一次！三十万两次——”
“五十万！”
王龙突然扯下腰间的狼首权杖，往桌上一砸，“我用王家权杖抵价，再加这条命！”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三楼包厢，黑袍人猛地抬头，眼里闪过贪婪的光。
司仪愣了片刻，突然搓着手笑道：“王家权杖？若是真的，别说五十万，一百万都值！只是公子如何证明——”
“无需证明。”
王龙抓起桌上的茶盏，猛地往掌心一扣。
青瓷碎裂，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权杖顶端，狼眼突然亮起金光，与楼下展柜里的“龙牙”遥相呼应。
匕首的墨玉柄突然发出细微的震颤，刃口的青光越来越盛，竟隐隐透出龙吟。
黑袍人突然拍案而起：“我出六十万！再加十斤蚀骨藤汁液！”
李丽的银线瞬间绷紧，缠上王龙的手腕：“别冲动，他是故意激你。蚀骨藤汁液能化金血，他要的不是匕首，是你的命。”
王龙却没理会，他盯着展柜里的“龙牙”，突然想起幼时父亲教他练剑的场景。
那时父亲握着他的手，在祠堂的青石板上刻“守”字，说“王家的兵器从不是用来争强的，是用来护人的”。
此刻匕首的震颤越来越急，像是在呼唤血脉同源的气息。
“我出一百万两。”
王龙突然开口，声音穿透嘈杂的大厅，“用整个王家影阁的密道地图换。”
黑袍人脸色骤变。
影阁密道藏着周扬残党的补给线，是他们的命脉。他刚要加价，拍卖台的玻璃展柜突然“咔”地裂开道缝——
“龙牙”的刃口竟自行弹出半寸，墨玉柄上的龙鳞泛着金光，与王龙掌心的金血产生共鸣。
“认主了！匕首认主了！”
台下有人惊呼。
司仪也忘了敲锤，呆呆地看着展柜里的匕首腾空而起，化作道青金色的光，直扑三楼包厢。
王龙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墨玉柄，突然感到股灼热的力量顺着手臂往心口冲。
他闷哼一声，金血顺着指缝渗进龙形纹路，匕首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整个拍卖行的玻璃瞬间炸成碎片！
阳光顺着破口涌进来，照在王龙身上。他握着“龙牙”站在窗前，刃口的青光与掌心的金光交织，竟在半空凝成条虚幻的龙影。
楼下的黑袍人脸色惨白，转身就要往门外跑，却被突然飞来的银线缠住脚踝——是李丽的线，沾着王龙的金血，瞬间化作冰刃，将黑袍人的脚腕割得鲜血淋漓。
“想走？”
李丽的声音带着冷意，银线在大厅里织成光网，将黑袍人和他的党羽全困在中间，“龙穴的账还没算，又来抢王家的东西，当我们是死人？”
王龙低头看着手里的“龙牙”，墨玉柄上的龙形竟在缓缓游动，刃口沾着的金血渐渐渗入，化作道细微的金线。
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龙牙’里藏着龙穴的最后一道封印，若有一日蛊王再现，需以王族金血引刃，斩尽邪祟。”
此刻匕首的震颤渐渐平缓，刃口的青光敛去，变回普通的淡青色。
王龙将它别在腰间，转身看向李丽：“你早知道‘龙牙’会出现？”
李丽的银线收回来，指尖还沾着黑袍人的血，却轻轻笑了：“沈青婉查影阁旧账时发现的，说黑市有人在兜售王家旧物，猜是黑龙会的人想引你出来。我本想拍下匕首先藏着，没想到你这么冲动。”
她突然伸手碰了碰王龙的掌心，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金血的痕迹还在：“疼吗？‘龙牙’认主时会吸些金血，过几日就好。”
王龙刚要说话，楼下突然传来打斗声。
黑袍人的党羽正试图冲破银线网，赵颖带着三个影子从侧门冲进来，海棠玉佩在阳光下泛着红光，每块玉佩都砸中个敌人的眉心。
“早说带影子来，你偏不让。”
赵颖跳上拍卖台，抓起司仪的铜锤往黑袍人头上砸，“沈青婉在码头守着，说黑龙会还有船停在江里，估计是想抢了匕首就跑。”
王龙握着“龙牙”往楼下走，刃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刚到楼梯口，突然瞥见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万三杂货铺里的小伙计，正缩在货架后，手里攥着个藤篮，里面装着咸花生，花生壳上竟刻着影阁的咒印。
他心头一动，刚要上前，小伙计突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转身就往后门跑。
王龙的“龙牙”突然自行出鞘半寸，刃口发出细微的嗡鸣——是冲着那藤篮去的。
“别追了。”
李丽的银线缠住他的手腕，“藤篮里是万三的残魂，用忆魂墨封着。他大概是想提醒我们，黑龙会不止这伙人。”
王龙看着小伙计消失在后门，手里的“龙牙”渐渐平息。他低头看着匕首，墨玉柄上的龙形似乎又清晰了些，像是在记录方才的血脉共鸣。
此时大厅里的打斗已近尾声，黑袍人的党羽全被捆住，赵颖正用海棠玉佩在他们额间印下咒印——是沈青婉教的困蛊咒，能暂时封住他们体内的蛊虫。
“这些人怎么办？”
赵颖踢了踢地上的黑袍人，“送官还是直接扔江里？”
“带回去。”
王龙收起“龙牙”，“问清楚他们怎么找到‘龙牙’的，还有周扬祖父的余党藏在何处。”
他刚要迈步，腰间的匕首突然又震颤起来，刃口泛着青光指向拍卖行的地下室入口。
李丽的银线也瞬间绷紧，线尖垂到地面，传来密密麻麻的震颤——底下藏着蛊虫，而且数量不少。
“看来不止‘龙牙’一件王家旧物。”
李丽的银线顺着楼梯往下探，“底下的蛊虫气息很浓，像是有人在养蛊。”
王龙握紧“龙牙”，狼首权杖在地上一顿，金血顺着杖尖滴在石板上，化作道金线往地下室延伸。
他回头对赵颖说：“看好这些人，我和李丽下去看看。”
地下室的入口藏在拍卖台后的暗门里，推开时一股腐臭的药味扑面而来，混杂着蛊虫的嘶鸣。
里面没有灯，王龙的“龙牙”自动亮起青光，照亮了狭长的通道。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只青绿色的蛊虫，正是周扬炼的七心蛊，只是体型比之前见过的小了许多。
“是幼蛊。”
李丽的银线缠上铁笼，线体传来冰冷的触感，“有人在批量培育，用的是王家旧物的气息引蛊虫生长。”
往前走了约莫数十步，通道突然开阔，出现个圆形石室。
石室中央立着个青铜鼎，鼎里咕嘟作响，飘出的青烟在半空凝成蛇形，与龙穴里见过的母蛊气息相似。
鼎旁的石台上摆着些旧物——王家的青铜哨、影卫的月牙令牌，还有半块狼首权杖的碎片。
“是父亲当年遗失的权杖碎片。”
王龙的“龙牙”突然出鞘，刃口的青光劈向青铜鼎，“他们用王家信物养蛊，是想复刻周扬的母蛊。”
鼎里的母液突然炸开，溅出的绿色汁液落在地上，蚀出个深坑。
里面爬出只半尺长的蛊虫，通体发黑，翅膀上刻着黑龙会的徽记，直扑王龙的面门。
“小心！是母蛊的幼体！”
李丽的银线织成光网，挡住蛊虫的去路，可线体刚触到蛊虫，突然发出刺啦一声响，竟被腐蚀出个洞。
王龙握着“龙牙”迎上去，刃口的青光与蛊虫的黑气相撞，发出刺耳的嘶鸣。
他想起父亲说的“以金血引刃，斩尽邪祟”，猛地将掌心的金血抹在刃上，匕首突然发出龙吟，青光暴涨，瞬间将蛊虫劈成两半。
绿色的汁液溅在石台上，王龙突然瞥见石台底下刻着行小字：“九月初九，血祭鼎炉，重开龙穴”。
“不好！”
他猛地转身，“他们要在重阳节用王家信物和蛊虫血祭，强行破开龙穴的封印！”
李丽的银线突然缠上他的手腕，线体传来急促的震颤：“上面有动静，赵颖发信号了，好像是黑龙会的人来了！”
两人刚要往通道外跑，石室的石门突然落下，将他们困在里面。
鼎里的母液突然沸腾起来，青烟凝成的蛇形越来越清晰，竟在半空化作个模糊的人影——是周扬的祖父，穿着黑袍，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王家的小子，总算来了。”
人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龙牙’认主，正好省了我引血的功夫。今日就用你的金血和匕首，祭我的母蛊！”
鼎里突然飞出无数幼蛊，扑向王龙和李丽。王龙的“龙牙”不断发出龙吟，青光在身前织成屏障，可幼蛊数量太多，屏障渐渐被腐蚀出洞。
李丽的银线缠上王龙的腰，将他往石室角落拽，自己则用银线在身前织成第二层网，指尖的金血不断渗出，线体泛着金光。
“你带着匕首先走！”
李丽的声音带着喘息，银线已经发黑，“我来挡住它们，沈青婉和赵颖会来救我！”
“要走一起走。”
王龙突然将“龙牙”塞进她手里，“匕首认主，你拿着它能自保。我用权杖引金血，炸开石门。”
他不等李丽反驳，抓起狼首权杖往石门砸去。金血顺着杖身往下淌，杖顶的狼眼亮起金光，与石门上的咒印相撞。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石门裂开道缝，外面传来赵颖的呼喊声。
李丽握着“龙牙”，突然感到刃口传来股温暖的力量，顺着手臂往心口流——是王龙的金血余温在护着她。
她不再犹豫，银线缠上匕首的柄，刃口的青光暴涨，劈开迎面扑来的幼蛊，往石门的裂缝冲去。
王龙跟在她身后，权杖不断挥出金芒，将幼蛊逼退。
两人刚冲出石门，就见赵颖带着三个影子和沈青婉站在通道口，沈青婉的银线缠满了通道两侧的铁笼，将里面的幼蛊全困在笼中。
“快走！地下室要塌了！”
沈青婉的银线缠上王龙和李丽的手腕，往通道外拽。鼎里的母液已经炸开，整个石室在摇晃，石壁上的碎石不断往下掉。
等他们冲出拍卖行时，外面已经围满了黑龙会的人，为首的是个穿黑袍的老者，手里握着半块狼首权杖碎片，正是周扬的祖父。
“把‘龙牙’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老者的声音阴狠，身后的蛊虫纷纷爬出袖管，在地上织成黑网，“龙穴的封印我势在必得，王家的血脉，不过是我祭蛊的养料！”
王龙从李丽手里接过“龙牙”，与狼首权杖交叉举在身前。
金血顺着两柄兵器往下淌，在地上汇成个“守”字，突然亮起金光，将蛊虫的黑网逼退三尺。
“王家的东西，凭你也配拿？”
王龙的声音带着冷意，“当年你烧我祠堂，害我族人，今日就在这里了结！”
他握着“龙牙”冲上去，匕首的青光与权杖的金光交织，化作条金龙，直扑老者。
老者挥舞着权杖碎片抵挡，蛊虫纷纷扑向金龙，却被金光烧成灰烬。
李丽和沈青婉的银线同时飞出，缠上老者的手腕和脚踝，将他牢牢困住。
赵颖带着三个影子冲上去，海棠玉佩砸在老者的眉心，咒印瞬间亮起红光。
老者惨叫着挣扎，身体突然裂开道缝，里面爬出无数蛊虫，竟与龙穴里的养蛊人一样，被蛊虫反噬。
王龙的“龙牙”突然自行出鞘，刃口的青光劈向老者的胸口，将他体内的母蛊幼体斩成两半。
老者倒在地上，身体渐渐融化，只剩半块权杖碎片落在地上。
王龙捡起碎片，与自己的狼首权杖拼在一起，正好缺了“龙牙”大小的一块凹槽。
“原来如此。”
沈青婉看着权杖，“‘龙牙’才是权杖的核心，当年先祖将它分开，就是怕有人用完整的权杖打开龙穴。”
此时拍卖行突然传来爆炸声，地下室的母蛊鼎炸了，浓烟裹着药味飘过来。
王龙握着“龙牙”和权杖，突然感到两柄兵器同时震颤，刃口和杖顶的金光交织，在半空凝成个完整的龙形，盘旋片刻后，缓缓沉入江底——是在加固龙穴的封印。
李丽的银线
李丽的银线在半空颤了颤，线尖沾着的金血顺着光丝往下滴，落在江滩的青石上，晕开细小的红痕。
她望着沉入江底的龙形金光，指尖突然泛凉——方才银线缠住周扬祖父时，分明触到他袖管里藏着块玉牌，上面刻的咒印与掌针女旧部的令牌如出一辙。
“在想什么？”
王龙将权杖碎片揣进怀里，“方才地下室的石台刻着九月初九血祭，离重阳节只剩三日，得尽快加固龙穴封印。”
李丽收回银线，指尖在袖中捏了捏那枚从黑袍人身上扯下的玉牌：“没什么。只是觉得黑龙会藏得比我们想的深，连掌针女的旧部都被他们收编了。”
她顿了顿，突然转开话题，“沈青婉呢？方才冲出来时还见她在封铁笼，怎么转眼就没影了？”
话音刚落，江面上突然飘来片纸鹤，银线缠着纸角落在李丽掌心。纸上是沈青婉的字迹：“码头截住三艘黑船，载着幼蛊的母液，已用冰封咒冻住，速来。”
赵颖啃着从拍卖行货架摸来的咸花生，含糊不清地说：“我带影子去处理那些被捆的杂碎，你们去码头找沈青婉。”
她踢了踢脚边晕过去的黑袍人，海棠玉佩在腰间晃了晃，“对了，方才那杂货铺的小伙计跑前门将这个塞给我，说是万三让交的。”
她递过来个布包，王龙解开时一股熟悉的檀香味飘出来——是块半旧的龙纹木牌，正是当年父亲给影阁信使发令用的信物。
木牌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鼎下有暗道，通龙穴后门。”
“万三果然是影阁的老人。”李丽将布包收进袖中，银线突然指向江下游，“码头方向有蛊虫异动，沈青婉可能遇袭了。”
两人快步往码头赶，江风卷着水汽拍在脸上，带着股淡淡的腥气。
刚转过临江的石阶，就见沈青婉站在艘黑船的甲板上，银线缠满船舷，将十几只试图爬上岸的蛊虫钉在木板上。
船仓里堆着十几个陶罐，罐口封着符咒，却挡不住里面传来的咕嘟声。
“来得正好。”
沈青婉转身时，鬓角沾着片绿色的蛊虫翅膀，“这些陶罐里是培育母蛊的药引，掺了王家祠堂的旧木灰——他们竟早就挖了祠堂的地基。”
王龙握紧“龙牙”，匕首突然在鞘中震颤，刃口的青光映得船板泛白。
他蹲下身掀开个陶罐的封符，一股灼人的热气涌出来，罐底沉着块碎玉，竟是祠堂里龙形供桌的碎片。
“他们用王家旧物的气息养蛊，就是为了让母蛊认‘龙牙’的气息。”
李丽的银线探进罐中，线体瞬间缠上碎玉，“方才周扬祖父说要拿匕首祭蛊，恐怕不只是想破封印，是想让母蛊吞了‘龙牙’的灵力。”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摇晃，江底传来沉闷的轰鸣。沈青婉的银线猛地绷紧，线尖垂入水中，脸色骤变：“是龙穴的封印在震！他们在江底炸暗道！”
王龙抓起陶罐里的碎玉，“龙牙”突然自行出鞘，青光劈向江面。水花炸开时，他清楚地看见江底有黑影在游动——
是数十只成年的七心蛊，正用口器啃咬江底的岩石，岩石上凝着当年先祖布下的金血咒印。
“必须立刻去龙穴后门。”
王龙跃上岸时，狼首权杖在地上顿了顿，杖顶的狼眼亮起金光，“万三说鼎下有暗道，我们从拍卖行地下室的密道走，比从正门进快得多。”
李丽的银线缠上沈青婉的手腕，将她拉上岸：“码头的陶罐我已经用冰封咒冻住了，赵颖处理完会来接应。我们先去暗道，你带着‘龙牙’，我和沈青婉断后。”
三人折返拍卖行时，里面已经塌了大半，断梁上还燃着未灭的火苗。
王龙按着万三木牌上的提示，在地下室石门的废墟里摸索片刻，指尖突然触到块松动的石板。石板下是个黑黝黝的洞口，飘出与龙穴相似的潮湿气息。
“我先走。”
王龙握紧“龙牙”，匕首的青光照亮洞口的石阶，“你们跟上时小心，石阶上可能有蛊虫卵。”
石阶又陡又窄，往下走了约莫百级，前方突然出现微光。王龙贴着石壁探头看时，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底下是条暗河，河面上飘着十几只木筏，每只筏子上都站着个黑袍人，手里握着沾着母液的匕首，正往暗河尽头划去。
暗河尽头的石壁上有个天然的石窟，窟口凝着层淡淡的金光，正是龙穴的后门封印。
“他们要直接从这里血祭。”
沈青婉的银线悄无声息地缠上头顶的钟乳石，“筏子上的黑袍人腰间都挂着王家旧物，是用来引封印松动的。”
李丽突然扯了扯王龙的衣袖，银线指向暗河中央——河底沉着个青铜鼎，与地下室那个一模一样，鼎口飘着的青烟已经凝成完整的蛇形，正往石窟的封印上扑。
“得先毁了河底的鼎。”
李丽的声音压得极低，银线顺着石壁往下垂，线尖触到河面时泛起金光，“我的银线沾了你的金血，能暂时挡住青烟，你趁机用‘龙牙’劈鼎。”
王龙点点头，握紧匕首纵身跃下。他落在一只木筏上时，黑袍人刚要转身，“龙牙”的青光已经划破他的喉咙。
木筏摇晃着撞向另一只筏子，王龙借力跃起，在半空将掌心的金血抹在刃上——匕首突然发出震耳的龙吟，青光如瀑布般坠向河底的青铜鼎。
“铛”的一声巨响，鼎身裂开道缝，青烟凝成的蛇形突然溃散，化作无数细小的黑雾往回窜。
暗河上的黑袍人同时惨叫起来，腰间的王家旧物突然炸开，碎片扎进他们的胸口。
“封印在加固！”
沈青婉的声音带着惊喜，银线指向石窟的洞口——那里的金光越来越亮，竟将暗河的黑雾全吸了进去。
可就在这时，河底的青铜鼎突然完全裂开，里面爬出只通体赤红的蛊虫，比之前见过的母蛊幼体大了数倍，翅膀上的黑龙纹泛着血光。
它刚一现身，暗河的水就开始沸腾，岸边的钟乳石纷纷往下掉。
“是成熟的母蛊！”
李丽的银线瞬间缠上王龙的腰，将他往岸边拽，“它吸了鼎里的药引，已经不受王家旧物影响了！”
王龙被拽上岸时，母蛊突然扑了过来，口器里喷出绿色的汁液，落在石壁上蚀出个大洞。
他握着“龙牙”迎上去，却见母蛊的翅膀一扇，无数细小的蛊虫卵像雨一样落下——竟是想用卵寄生在他身上，借王族金血孵化。
“用权杖！”
沈青婉突然将狼首权杖扔过来，“先祖说过‘龙杖镇邪，龙牙斩祟’，两柄兵器合在一起才能彻底灭母蛊！”
王龙接住权杖，与“龙牙”交叉举在身前。金血顺着两柄兵器的纹路往下淌，在地上汇成个完整的“守”字。
杖顶的狼眼与匕首的墨玉柄同时亮起金光，两道光交织着冲上半空，化作条张牙舞爪的金龙。
母蛊发出尖锐的嘶鸣，试图往石窟里钻，却被金龙的爪子按住。
金光裹着它往河底沉，青铜鼎的碎片突然聚拢过来，将它死死困在中间。
“龙牙”的青光最后闪了一下，刃口贴着鼎碎片划过——母蛊的嘶鸣戛然而止，河底的水渐渐恢复清澈。
石窟洞口的金光缓缓敛去，露出里面平整的石壁，上面刻着王家先祖的字迹：“守得龙穴宁，方护江城安。”
王龙收起“龙牙”和权杖，转身时看见李丽和沈青婉正往暗河的木筏上绑剩下的黑袍人。
赵颖带着影子从石阶上下来，手里还拎着那个杂货铺的小伙计。
“这小子刚才想偷偷划筏子跑，说是要去给万三报信。”
赵颖把人往地上一扔，“不过他倒说了个事——周扬祖父还有个弟弟藏在城外的破庙里，手里握着最后半块龙穴地图。”
小伙计缩在地上发抖，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万三先生说……说只要把这个给你们，就能保我活命。他还说龙穴的封印虽然加固了，但每年重阳节还是要有人用金血描一次咒印，不然迟早会再松动。”
王龙接过纸，上面是万三画的龙穴咒印分布图。他抬头看向江上游的方向，江城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清晰——
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像是从未被黑市的血腥和蛊虫的嘶鸣惊扰过。
“走吧。”
他将纸折好揣进怀里，“先去破庙了结最后一桩事，然后……该回影阁看看了。”
李丽的银线轻轻勾了勾他的手腕，指尖带着暖意：“以后每年重阳节，我陪你来看封印。”
王龙低头笑了笑，握紧手里的“龙牙”——匕首的墨玉柄上，龙形纹路似乎更清晰了些，像是在无声地应着他的话。
暗河的水流缓缓往前淌，带着青铜鼎的碎片和蛊虫的残迹，往江里漂去，仿佛要将所有的腥气都带向远方。
而岸边的金光，正一点点漫过石阶，照亮他们往回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