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睡到天色黄昏,才起床。
王翠早已经备好丰盛的饭菜,就等着两位小主人。
堂屋里的灯光亮着,暖黄的光落在祁大川身上,他正坐在红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动静便抬了头。
“醒了?”
祁大川放下报纸,目光落在儿子和儿媳相拥的身影上,眉梢弯了弯,“看你们睡得沉,没叫你们,王姨的菜刚做好,正好开饭。”
祁京墨拥着简南絮的肩走过去,先帮她拉了把椅子,才转向父亲。
“爸也没歇会儿?”
“我下午在书房眯了会儿。”
祁大川摆摆手,起身往餐桌走,“南絮路上累坏了吧,多吃点补补,你王姨特意炖了鸡汤,放了人参糯米。”
“是跟着院里一个吉省来的老太太学的。”
王翠端着砂锅出来,笑着道。
“王姨这手艺倒是越来越精了,这几天我们在家,可有口福了。”
祁京墨起身帮着接过砂锅,笑着道。
简南絮坐在椅上,看着祁京墨掀开砂锅盖,乳白的鸡汤冒着热气,人参的苦香混着糯米的甜香扑面而来。
“谢谢王姨,看起来就好吃。”
她眼底弯起笑意,并没有因为不喜欢这个味道而表现出不适。
“跟我客气什么!”
王翠拿起汤勺,先给简南絮盛了满满一碗,连带着沉在锅底的糯米也舀了两勺,“这糯米吸了鸡汤的鲜,你尝尝,香香软软的。”
说着又给祁大川和祁京墨各盛了一碗,才在桌边坐下。
祁大川喝了口汤,眉眼舒展了些,看向王翠,“这味道确实不错,往后你要是有空,再多和院子里那些人讨教讨教,南絮身子弱,多喝点补汤好。”
王翠连忙应下,“哎,我也是这么想的!院子里还有广市过来的同志,我到时候和她们多学一学,听她们说广市的汤,喝一个月都不重复。”
简南絮捧着汤碗,小口啜着温热的鸡汤,听着两位长辈的家常,心里暖呼呼的。
祁京墨坐在她身边,见她碗里的鸡肉还没动,便将她剩的汤和肉都倒到自己碗里。
他知道她的口味。
祁大川夹了口菜,目光转向祁京墨,语气带着几分关切,“这次过来能待多久?手头的工作都安排妥当了?”
“三天后在大会堂开会,开完会第二天再和其他县的县长交流一天,晚了之后可以待上两天,就差不多要回去了。”
祁京墨边回答父亲的问话,手里给简南絮剔骨的动作不停。
“发言稿准备得怎么样了?还需要再打磨打磨吗?”
祁大川眼底满是赞许,果然虎父无犬子。
“稿子已经改了三稿,也专门核对过数据,应该没什么问题。”
祁京墨说着,看了眼身边的简南絮,“明后天我带恕恕去逛逛京市。”
“这是应该的,”
祁大川放下筷子,眼底带着笑意,“南絮这还是头回来京市吧?你带她去十里街走走,再去南海公园看看,开春了,湖里的冰该化了。”
“嗯,想去故宫,还想去长城。”
简南絮也放下筷子,乖乖地任祁京墨帮自己拿手帕擦嘴。
“好,爸给你们安排司机。”祁大川爽朗笑道。
“爸,我们还要去百货大楼和华侨商店,你攒的票和钱够吗?”祁京墨的语气带着几分打趣。
祁大川被他说得笑起来,“呵呵,你个臭小子,真是来讨债的。”
说着转头看向简南絮,语气放得温和,“南絮别听他的,爸那票证够得很,粮票、布票、工业券都有,一会儿让王姨给你们拿,不够再跟爸说。”
王翠在一旁笑着接话,“就是!部长前阵子还托人换了些侨汇券,华侨商店的东西随便挑!南絮要是看中什么,尽管买,别省着。”
“谢谢爸,谢谢王姨。”
简南絮乖乖巧巧地道谢,笑得异常甜美。
祁京墨望着她眉眼弯弯的娇俏模样,没忍住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夜晚,把简南絮哄睡着以后,祁京墨到书房找祁大川。
“你打算什么时候到京市来?”
祁大川坐在藤椅上,指尖夹着支卷好的烟丝,火柴在火柴盒上擦出一簇火苗,昏黄的光映亮他眼底的纹路。
“爸,近五年,我都不会到京市来,这儿,水太深。”
祁京墨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
“有你老爹护着,水再深,怕什么?”祁大川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白雾。
“爸,您相信我吗?”
祁京墨目光沉沉地看着祁大川,认真道。
“当然。”祁大川挑眉,不理解儿子的问题。
“我,梦到了未来……”
祁大川夹着烟丝的手顿在半空,烟头上的火星颤了颤,落下点细碎的烟灰。
他盯着儿子眼底从未有过的凝重,眉头慢慢皱起,声音沉了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京墨指尖攥了攥,喉结动了动,才继续道:“我知道这话听着荒唐,但我清楚看到,未来几年京市的风波不会停,越是靠近核心,越容易身不由己。”
他抬眼迎上父亲的目光,“东省虽偏,却是个安稳的去处,我守着那儿,既能护住媳妇儿,也能避开这些是非,等风头过了,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是爸,你现在在这个位置,”
祁京墨的声音顿了顿,眼底漫上几分担忧,“有些事情,想躲也躲不开……”
他把这几年会发生的事情,和后世走向,和祁大川都详细说了一遍。
祁大川听完,面上并无多少震惊,只有‘果然如此’的了然。
这些,他早看得透彻,他知道那群人蹦哒不了多久。
“我在这位置上坐了这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比现在更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这点事还扛得住。”
“京墨,你要记住,风浪越大,鱼虾越贵。有时候,‘乱’,才是我们的机会……”
祁大川指尖捻着烟丝的碎末,往椅背上靠了靠,眼底的笑意沉了沉,是老谋深算的锐利。
“这乱局里,人人自危,可越是自危,越容易让出空位。公安部这摊子,管着治安,连着要害,攥在手里,既能保我们家周全,将来你从东省回来,也能有个扎实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