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洪蹲在煤场边上,手指抠着砖缝里的泥。他刚从东门绕回来,腿有点发软,但脑子清楚得很。
那辆灰中山装男人骑的自行车已经不见了。车筐空了,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人走了多久不知道,但他敢肯定,对方一定还会再去废屋。
昨晚看到的那一幕在他脑子里转了好几圈。红灯、低声说话、绿色表带的手表,还有那个“マグネト”。这词太怪了,普通人不会说,更不会在这种地方念出来。
他摸了下大运空间,图纸和钢渣都在。现在差的就是实锤——得亲眼看着他们交易,听清说的是什么。
天刚蒙蒙亮,刘光洪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没吃就往轧钢厂西墙走。
今天不上课,康小九和李奎勇约他去筛铁渣。他没答应,只说是有事要办,让他们自己小心些。两人以为他又要去找好料,也没多问。
堆填区西头没人。风卷着灰扑在脸上,几根枯草在铁皮罐上晃。
他走到第七堆前站住脚。这是昨晚图纸上记的位置,也是那个穿卡其裤的男人翻过最多次的地方。
土面上有新脚印,像是布鞋底。脚印一直延伸到荒地边缘,然后断了。
他顺着方向往前走,贴着矮墙根。风吹得耳朵发凉。
废屋还是老样子,门上挂着那把新锁,窗户钉死。门口那两道拖痕还在,比昨天深了些。他趴下去闻了闻,药水味又飘了出来,比上次浓。
他绕到屋后,排水管旁边的砖头还是松的。他轻轻推了推,洞口没变。昨晚他就是从这儿钻进去的,里面黑,灰尘多,踩上去会响。
他脱了鞋,把棉袄塞进大运空间,只留一件单衣。身子一缩,从洞里挤了进去。
屋里比外面冷。地上铺着旧麻袋,角落有个铁皮桶,桶底还剩一点红色液体。墙上挂着一盏小灯,灯罩是红布做的,没开。
他抬头看了眼屋顶。横梁挺结实,上面落满了灰。他踩着墙边的破架子爬上去,蹲在梁上不动了。
刚藏好,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一个男人走进来,穿着灰中山装,手里拎着个布包。他进门没开灯,直接走到麻袋前坐下,把包放在腿上。
过了几分钟,另一个男人从门外进来。这人穿夹克,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刘光洪一眼认出来了——屈村。
屈村站在门口扫了一圈屋子,才慢慢走近。两人说了几句,声音压得很低。
刘光洪屏住呼吸,耳朵竖着听。
灰中山装男人打开布包,拿出一个小木盒。盒子里垫着棉花,放着三块黑乎乎的东西。他拿起一块递给屈村。
屈村接过,对着光看了看,又用手指蹭了蹭表面。然后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
灰中山装男人打开纸条看了一眼,折好塞进内袋。接着说了两个字:“周期。”
屈村点头,又说了句什么,提到“西头”和“第七堆”。
刘光洪心里一紧。他们真在定点收货!
灰中山装男人把木盒收好,起身要走。临出门前,突然转身盯着屋顶看了几秒。
刘光洪缩在梁上,一动不敢动。
屈村也抬头扫了一眼,然后跟着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脚步声远去。刘光洪等了五分钟,才慢慢爬下来。
他走到麻袋前,蹲下身检查。地上有几粒碎渣,是从木盒里洒出来的。他捏起一点放进大运空间。
又掏出铅笔,在图纸背面写:“双人接头,木盒装样,确认为特种钢渣,交接地点固定,频率为‘周期’,目标为第七堆。”
写完也收进去。
他正准备从原路出去,忽然听见屋后有动静。像是有人在碰排水管。
他立马蹲下,贴墙不动。
外面静了几秒,然后是砖块被挪开的声音。
他心跳加快,手摸向大运空间里的钢渣样本。要是被抓,就说自己是来找废铁卖钱的。可这地方太偏,小孩不会单独来。
砖洞扩大了一点,一只手伸了进来。这只手很干净,指甲剪得很齐。
接着,脑袋探了进来。是个老头,头发花白,穿着黑布棉袄。
刘光洪差点叫出声。
是聋老太的儿子!四十九城那边的老住户都说他早死了,原来还活着?
老头钻进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屋顶。刘光洪缩在阴影里,连呼吸都停了。
老头没说话,走到铁皮桶前,用棍子搅了搅红水,皱了皱眉。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倒了一点透明液体进去。
搅完,他把桶盖盖好,转身要走。
走到门边,他停下,回头看了眼屋子,低声说了句:“这次量不够,下次加三成。”
说完拉开门走了。
刘光洪在屋里多待了十分钟,确定没人回来,才从排水管爬出去。
他沿着塌陷的地沟往外走,绕了两公里才回到家属院外围。
路上谁也没碰见,但他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
回到家时,刘光奇正在家里骂三哥。说是刘光福把咸菜坛子打翻了,弄脏了他的裤子。
刘光洪低头进门,没理任何人。他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靠在床边喘气。
手伸进大运空间,把图纸和钢渣拿出来放在桌上。
事情比他想的复杂。不止一个敌人,也不止一层关系。灰中山装、屈村、聋老太的儿子……这些人串在一起,背后肯定有更大的事。
他不能再等了。
明天一早,他要去东城分局。不能找派出所,得直接找管大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