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血色狂欢·怨能养料
回到701局吉林分局那伪装成“民俗文化与历史遗存调研办公室”的基地，气氛凝重而专注。与圆楼内部那污浊压抑的能量场相比，这里充斥着消毒水、电子设备低鸣和纸张油墨的混合气味，是一种属于现代理性世界的秩序感。然而，从圆楼带回来的无形之物，却如同粘附在精神上的孢子，仍在悄然影响着每个人。
技术团队立刻投入到对采集数据的分析中。高保真的环境录音被导入频谱分析仪和声学建模软件，试图剥离出那些异常声响。小林被请进一间安静的心理疏导室，由另一位擅长精神梳理和记忆提取的队员协助，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她感知到的情绪碎片和幻听内容，尤其是那些模糊对话和小孩哭声的细节。周长庚则被安排在一间休息室，提供热食和温水，并由一名文职人员进行温和的询问，尽可能在不刺激他的情况下，获取更多关于娱乐城时期的记忆细节。
孙淼坐镇指挥中心，面前的多块屏幕分别显示着声波图谱、建筑结构图、历史档案扫描件以及实时监控画面（包括休息室里的周长庚）。
“主任，声学模拟初步结果出来了。”一名年轻的技术员指着屏幕上一段复杂的频率图谱，“大楼的环形中空结构以及内部大量破损的隔断和管道，确实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共振腔体。特定的风速和风向条件下，可以产生频率覆盖范围很广的驻波和混响，包括一些落入次声波和异常可听频段的组合。理论上，这些声波确实可能引起人体不适、焦虑、甚至视觉和听觉上的错觉。”
另一块屏幕上展示了圆楼的3d结构模型，气流模拟动画显示风在其中如何形成诡异的涡流和压力变化。“物理层面，完全可以解释大部分‘怪声’现象，尤其是那种被多人描述的‘呜咽’和‘呼啸’。”技术员总结道。
孙淼点了点头，但脸上并无轻松之色。“物理环境是载体，甚至可能是放大器。但载体所承载的内容呢？那些清晰的对话片段、小孩的哭声、还有小林感知到的特定情绪……这些无法单纯用声学现象解释。尤其是……”他调出了小林刚刚提交的感知报告摘要，“……那些情绪残留具有明显的时代特征和事件特异性。工地的恐惧、娱乐城的虚华与绝望、还有那个孩子……这绝非自然形成。”
“而且，”另一个队员补充道，他正在比对现场电磁和能量读数，“能量峰值出现的位置和强度，与单纯声波振动的高点并不完全重合。尤其是在楼梯井和八楼平台，有一种……更凝聚、更带有‘意图’的能量凝聚现象。阻尼器虽然减轻了影响，但无法完全隔绝那种层面的渗透。”
理性的科学分析提供了部分解释，却也将那超乎常理的部分更加清晰地凸显了出来——这栋楼不只是一个物理意义上的怪异建筑，更是一个承载了过多死亡与负面情绪的、发生了诡异变异的“容器”。
为了进一步验证物理环境的影响并收集更多数据，孙淼决定派出一支小型技术小队，携带更精密的声学、振动和能量监测设备，再次进入圆楼，进行布点安装和短期监测。考虑到危险性，小队由四名经验丰富的行动队员组成，两人携带非致命武器负责警戒。
周长庚得知后，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更深地低下头，用力握紧了手腕上的阻尼器。孙淼没有要求他再次进入，他的价值更多在于提供记忆线索，而非现场勘探。
技术小队出发了。基地内，众人通过队员们头盔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和数据进行监控。
初期一切顺利。队员们训练有素，动作麻利，在楼梯井不同高度、八楼平台以及几个情绪残留强烈的区域安装了传感器和摄像头。现场除了风声比之前似乎更大了一些，并没有异常情况发生。
就在小队完成任务，准备撤离，沿着主楼梯下行至四楼与三楼之间的拐角平台时——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突然从通讯频道中传来！伴随着一阵杂乱的摩擦和撞击声！
指挥中心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画面剧烈晃动，显示一名负责断后的队员身体猛地向前扑倒，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楼梯扶手之外，下方就是几十米深的、布满杂物的天井底部！
万幸的是，他身边的队友反应极快，一把死死拽住了他的武装带和背包，用力将他拖了回来。两人踉跄着跌坐在楼梯上，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孙淼立刻对着麦克风问道，声音沉稳，但带着一丝紧绷。
那名险些坠楼的队员脸色煞白，惊魂未定，他指着空无一物的身后楼梯上方，声音因为后怕而颤抖：“手……一只手！冰冷……像冰坨子一样！突然就从后面推了我一把！力气非常大！”
镜头立刻扫向他所指的方向，光线所及，只有空荡荡的、布满灰尘的楼梯台阶。能量读数在那个位置有瞬间的微弱波动，但很快恢复正常。
“没有检测到实体接触！”另一名队员快速检查了同伴身后的环境传感器读数，“能量场有扰动，但未形成可测物理力！”
“但我确实感觉到了！”那名队员激动地反驳，下意识地揉着自己的后背，仿佛那冰冷的触感还残留着，“非常真实！就是一只手！”
孙淼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物理传感器没有读数，但当事人的感知却如此真实。这符合高能量灵体干扰生物电信号，直接作用于大脑感知区域的特征，而非纯粹的物理推力。但这需要极强的能量凝聚和明确的恶意。
“全体立刻撤离！加快速度！”孙淼果断下令。
小队迅速收拾装备，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圆楼，回到车上，直到驶离一段距离，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个小插曲让基地内的气氛更加凝重。物理手段测不到的“推手”，意味着现有的科技装备在面对楼内某些存在时，存在致命的盲区。
与此同时，档案分析组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他们将近期两名死者（张小野和小赵警官）的现场照片、尸检报告（ limited 信息）与历史卷宗中记录的多起圆楼死亡事件进行了交叉对比。
结果令人不寒而栗。
“主任，您看这个。”一名文职人员将对比报告投射到大屏幕上。
“死者张小野，城市探险者，从八楼平台坠落死亡。尸检显示落地姿势扭曲，多处骨折。而历史卷宗记录，1988年，娱乐城一名女服务员因感情问题，从同一位置跳楼身亡，档案记载的落地姿势和主要伤情，与张小野高度相似。”
“死者赵警官（小赵），在楼梯间遭遇‘意外’，尸检显示有多处严重撞伤，符合反复撞击硬物特征。而1991年，娱乐城一名保安部长，被发现在楼梯间死亡，官方记录是‘酒后失足，翻滚撞击多次后死亡’，伤情描述与小赵警官的情况……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报告一页页翻过，越是深挖，发现的“巧合”就越多。并非所有死亡事件都能找到完全一致的“模板”，但张小野和小赵的死亡方式，竟然与过去发生过的自杀或“意外”事件，在细节上呈现出惊人的、甚至可以说是刻板的重复性！
“这……这不可能！”一名年轻队员失声道，“像是……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在不同的时间，重复上演？！”
孙淼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明白了。楼内的那个“东西”，那个负能量的聚合体，它不仅吞噬恐惧和死亡，它还在“模仿”！它从过去储存的悲剧中汲取“剧本”，然后选择合适的“演员”，在合适的“舞台”上，重新上演死亡！
这解释了为什么死亡模式会有历史既视感。这不是简单的冤魂索命，而是一种更加混沌、更加恶劣的机制在运作。
……
是夜，公主岭市边缘那间昏暗的出租屋内。
周长庚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阻尼器在白天提供了一些保护，但一旦入睡，意识的防线变得脆弱，那些被压制的东西便更加疯狂地反扑。
他打开灯，颤抖着倒了一杯水，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但今晚，那恐惧似乎并未随着梦醒而消散。
房间角落里，阴影似乎比平时更加浓重。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他猛地转头看向窗户——窗外只有寂静的夜。
但当他转回头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身影！
一个模糊的、穿着土黄色旧式军装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房间的阴影里！那军装的样式……像是抗战时期的日军军服！身影极其暗淡，几乎半透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和那顶标志性的军帽。
周长庚的血液瞬间冻结了！他猛地睁大眼睛，死死盯向那个角落——
什么都没有。
仿佛刚才只是眼花产生的错觉。
他心脏狂跳，喘着粗气，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过度紧张了。他努力安慰自己，试图将那影像归咎于噩梦的残留。
然而，几分钟后，当他下意识地瞥向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时，那个身影又出现了！
同样模糊的日军军装轮廓，似乎正隔着玻璃门，一动不动地“站”在卫生间里面！
“啊！”周长庚吓得手里的水杯都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猛地拉开卫生间的门——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老旧水管滴答的水声。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浇遍全身。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头，无声地颤抖起来。
不是错觉。
绝对不是错觉。
娱乐城时期，那个醉醺醺的客人惊恐的喊叫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泡在泉水里的日本兵！穿着旧军装！”
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那些东西，一直就在楼里，在地下……
而现在，它们似乎……不再满足于仅仅待在圆楼里了。
阻尼器能一定程度上隔离楼内的能量场，但对于这种已经直接锁定他个人、跨越空间而来的精神投射，似乎效果有限。
他被标记了。从二十多年前他踏入那里开始，他就已经被打上了印记。
今夜无眠。周长庚蜷缩在墙角，瞪大着惊恐的双眼，死死盯着房间里的每一个阴影角落，生怕一眨眼，那个穿着旧军装的冰冷身影就会再次出现，或者……更近一步。
科学的回响无法解释全部，历史的幽灵正以新的方式重现，而恐怖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楼外，紧紧缠绕住了过去的亲历者。调查，必须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