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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棠的计划如同一块投入粘稠死水的石子,虽未激起滔天巨浪,却在周安和林虎心中荡开了层层不安与决绝的涟漪。主动出击,在这张已然收紧的天罗地网之下,听起来无异于飞蛾扑火,但困守在这阴暗的斗室之中,结局似乎早已注定——要么在沉默中被吞噬,要么在抵抗中被碾碎。绝境之中,险中求胜成了那唯一透着微光的缝隙。

“公子欲往何处?又如何变换身份,方能万无一失?”周安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干涩地问道,浑浊的老眼里盛满了化不开的忧虑。他见识过林锦棠的胆识与智计,但也更清楚,在这龙潭虎穴之中,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林锦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那个灰色的包袱前,动作沉稳地从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仅有巴掌大小的小包。解开层层束缚,里面并非黄白之物,而是一些形态各异的瓷瓶、木罐,以及几件折叠整齐、素雅却明显是女子款式的衣物——这是她离京时,与那枚象牙腰牌一同备下的、为应对最极端情况而准备的最后伪装,从未想过真有用到的一日。

“他们搜寻的是‘林清源’公子及其堂兄,”林锦棠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没有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计划,“一个深居简出、畏寒畏声的年轻士子,和一个孔武有力、可能身负武艺的护卫。那么,一个因家计所迫、外出采买或是投亲访友的普通民女,或许能像一滴水融入河流,穿过他们警惕的视线。”

“不行!绝对不行!”林虎几乎是低吼出声,他猛地踏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在昏暗逼仄的房间里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拳头紧握,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这太危险了!你独自一人,以女子身份在外行走,势单力薄,若是不幸被识破,连周旋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我绝不同意!”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更有一种源于血脉亲情的、近乎本能的保护欲。

“虎子哥,”林锦棠转过身,目光澄澈而坚定地迎上他焦灼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正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林公子’绝不会、也不能以女子身份出现,这才是我目前最大的安全保障。你的目标太大,特征太明显,跟在我身边,非但不是保护,反而是最大的破绽,会立刻将我们两人都暴露在阳光之下。我需要你作为‘林虎’,继续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在悦安客栈附近活动,让他们坚信,我们主要的行动力和威胁,仍然被牵制、被困在原有的区域不敢妄动。”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了几分,却带着一种更深沉的、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窥得一线生机的办法。我们需要知道外面真实的动向,需要找到钱有禄或者赵弘文在惊慌之下可能露出的新破绽,甚至……需要确认赵栓柱是否安全。躲在黑暗中,我们如同盲人聋子,什么也得不到,只能被动地等待那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

林虎双拳紧握,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白,胸膛剧烈起伏着,古铜色的脸庞上肌肉紧绷。理智告诉他,堂妹的分析丝丝入扣,这确实是眼下最优的,甚至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但情感上,那一声“哥”所带来的责任与牵挂,却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勒住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呼吸,更难以接受让她独自去面对外面未知的险恶。他求助般地看向周安,希望这位阅历丰富、素来沉稳的老先生能出言劝阻,找到一条更稳妥的路。

周安沉默了片刻,昏黄的灯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他看着林锦棠那双与年龄不符的、此刻燃烧着冷静与决断火焰的眸子,仿佛看到了她父亲当年的影子。最终,他沉重地、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叹息:“公子……不,小姐思虑之周详,胆识之过人,老朽……无异议。只是,万请谨记,此行只为探查,非为搏命。一旦察觉任何风吹草动,形势不对,立即撤回,切莫逞一时之勇,切记切记!”

连素来谨慎的周安都同意了,林虎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林锦棠的决定。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胸腔的震动,如同受伤的猛虎压抑着咆哮,从牙缝里挤出低沉的声音:“……好。我依你。但你必须答应我,只在白日行动,日落之前,无论如何务必返回!我会在暗处尽可能跟随你一段,确认你安全离开他们核心监视的区域。但若……若你有任何闪失……”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赤红的虎目中迸射出的决绝与疯狂,已说明了一切——若她有事,他必让这淮安城,血流成河!

计议已定,刻不容缓。

林虎先行离开,他必须回到“悦安”客栈,继续扮演好那个引人注目的“护卫”角色。他故意在窗口露面,甚至下楼在附近摊贩处买了些炊饼和卤肉,与摊主还价几句,确保自己这个目标依然清晰地、牢牢地吸引着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而在这间阴暗潮湿、仿佛与世隔绝的天字五号房内,林锦棠在周安的协助下,开始了一场彻底改头换面的“仪式”。她先用清水净面,仔细洗去脸上任何可能残留的、用于修饰轮廓使其更显硬朗的深色粉底。随后,打开一个瓷瓶,用指尖蘸取少许特制的、带着淡淡草药气味的透明膏体,轻柔地涂抹在眉骨处,这药膏能暂时软化肌肤,使她能够用细镊子将眉毛修饰得更为纤细婉约,褪去男子的英挺,增添女子的秀气。

拆开发髻,如墨染的青丝瀑布般披散下来,带着微微的凉意拂过她的肩颈。她用灵巧的手指,将这些日子刻意束紧的头发,仔细梳理通顺,然后分成三股,编成一条寻常未嫁女子最常见的、略显松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发间没有任何饰物,只有一根最普通的、磨得光滑的木簪固定住鬓角碎发。

接着,她褪下身上那件略显宽大、颜色沉静的青色直裰,换上了那套半旧的藕荷色碎花襦裙。粗糙的棉布面料摩擦着肌肤,带来一种陌生的触感。裙裳的剪裁巧妙,腰线收高,裙摆放宽,恰好遮掩了她因常年扮男装而略显平板单薄的身材,在步履移动间,勾勒出几分属于少女的、自然而柔和的曲线。

最后,她对着周安不知从何处找来的一面边缘已模糊的铜镜,仔细调整着神态举止。她敛去眉宇间惯常的英气与锐利,将眼神放柔,眼睑微微下垂,目光落在身前三步之地,不敢与人对视般。她放缓步伐,练习着迈动步子时裙裾轻微的摆动,肩膀微微内收,显出一种底层女子常见的、带着几分怯生生和逆来顺受的气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低眉顺眼、面容清秀却带着生活倦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普通民间女子形象,便悄然取代了方才那位沉稳睿智、挥斥方遒的“林公子”。

周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眶不禁微微发热,心中五味杂陈。他低垂下头,用沙哑的声音道:“小姐……万事,保重。”

林锦棠点了点头,感受着这身陌生装束带来的束缚与伪装。她将一小包碎银和几十枚铜钱小心地塞入袖中特制的暗袋,又取出一方半旧的素帕,习惯性地想如男子般塞入怀中,随即意识到不妥,改为轻轻握在手中,必要时可用来半掩着口鼻,装作畏寒或遮尘的模样。她最后检查了一遍周身,确认再无任何属于“林清源”的痕迹,才对周安道:“周先生,你暂且在此等候,若虎子哥回来,告知他我的去向便是。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切勿轻易出门。”

说完,她不再犹豫,如同一个真正胆小怕事的女子,低着头,缩着肩膀,步履匆匆却又刻意放轻脚步,不敢发出太大响声地沿着昏暗的走廊向内,推开那扇通往杂役通道、平时少有人走的破旧小门,身影一闪,便融入了门后更深的阴影之中。这条路线是林虎凭借军中经验早已探明的,相对隐蔽,绕开后厨,直接通往后巷,是客栈人员和处理污物进出的通道。

午后慵懒而带着些许燥热的阳光,勉强挤进污水泥泞、堆满杂物的后巷,与客栈前门那无形却紧绷的肃杀氛围截然不同。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在追逐一只瘸腿的野狗,溅起浑浊的水花。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坐在自家低矮的门槛上,就着昏暗的光线,慢吞吞地捡着豆子,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林锦棠的出现,如同投入水中的一粒沙,并未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她这样的年轻女子,在这城南鱼龙混杂的贫民区太过寻常,如同墙角的苔藓,无人会多看一眼。

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向,低着头,混入稀疏而懒散的人流,向着与悦来客栈前门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她能感觉到,在脚步迈出客栈后巷范围的那一刻,仿佛有一层无形却沉重的枷锁稍稍松动了一些。但她不敢有丝毫大意,依旧保持着那副怯懦畏缩的姿态,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灵敏的探针,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巷口的摊贩、倚在墙根打盹的闲汉、以及任何可能隐藏着窥视目光的角落。

她此行的目标并不明确,或者说,她的目标就是尽可能广泛地“观察”与“感受”。她想去漕运衙门附近看看,并非靠近那戒备森严的大门,只是远远观察是否有异常的兵马调动、或者官员车驾频繁出入;她也想去钱有禄那处新购的、颇为气派的宅邸所在的街巷外围,感受一下那里的气氛是否同样紧张;甚至,她心底还存着一丝念想,想去永丰仓所在的区域外围看看,那个吞噬了无数粮秣、也隐藏着无数秘密的黑洞,从外部看去,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她专挑人多眼杂的市集和小巷穿行,利用摩肩接踵的人群和杂乱无章的建筑物作为掩护,不断变换着方向和路线。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在离开客栈核心监视区域后,那些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窥探目光确实稀疏了许多。那些暗哨的重点,显然放在了“目标人物”最可能出现、藏匿的区域以及主要的交通要道上,对于一个突然出现的、毫不相关的、低眉顺眼的民女,并未投入太多不必要的关注。这让她心中稍定,看来这步险棋,至少开局尚算顺利。

然而,就在她穿过一条相对僻静、两侧墙壁斑驳、堆满废弃竹筐和破烂家什的窄巷,准备绕向另一条可以通往漕运衙门方向的主街时,巷子深处,一阵压抑而激烈的争吵声,伴随着推搡的动静,隐约传入了她的耳中。

“……休要再缠着我家娘子!那点银钱,早已两清!再敢来聒噪,仔细你的皮!”一个略显尖锐、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男声恼怒地低喝道。

“两清?王管事,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吧?当初白纸黑字……哦不,当初可是说好的,事成之后……”另一个声音有些沙哑,透着市井混混特有的油滑和无赖气息。

林锦棠本能地想要避开是非,在这种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加快脚步,只想尽快穿过这条令人不安的巷子。然而,那“王管事”三个字,却像一根细针,猛地刺入她的耳膜,让她心头骤然一紧!她记得很清楚,周安前几日在外打听时,曾隐约提及,钱有禄府上的外院管事,似乎就姓王!难道……

她脚步不由得一顿,心脏砰砰直跳。她迅速借着巷口一个正打着哈欠、售卖炊饼的摊贩的遮挡,装作低头仔细挑选着筐里焦黄与否的饼子,整个人的神经却瞬间绷紧,耳朵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全力捕捉、分辨着巷内传来的每一句对话。

“说好什么?那是你自己办事不力!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现在上面查得紧,风声鹤唳,没找你算账已是天大的恩情!还敢来要尾款?”那被称作“王管事”的声音愈发不耐,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厉色。

“王管事,您这话可就不讲道理了!那赵栓柱小子滑溜得像泥鳅,藏得又深,若不是兄弟们豁出力气,日夜蹲守,能把他逼到那份上?差点就……得手了!总之,这辛苦钱,跑腿钱,您可不能赖掉!”那沙哑声音争辩道,语气也强硬起来,带着光脚不怕穿鞋的蛮横。

赵栓柱!

这三个字,不再是细针,而是化作一道惊雷,带着刺目的闪电,在林锦棠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头顶,带来一阵眩晕,随即又迅速冷却下来,四肢一片冰凉。她紧紧攥住了袖中的素帕和那几枚铜钱,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变得如同冰块。

巷内的对话还在继续,似乎涉及具体的银钱数额和封口费的讨价还价,言辞愈发不堪入耳。但林锦棠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的大脑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如同上满了发条的机括,飞速运转起来——钱有禄的人,不仅在寻找赵栓柱,甚至可能已经动过手,试图对这个关键的苦主人证进行灭口!而他们口中那“上面查得紧”、“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无疑指的就是自己和周安、林虎的调查所带来的压力!他们果然已经狗急跳墙,行事愈发狠毒不计后果!

就在这时,巷内的争吵似乎达成了某种暂时的、不情不愿的妥协,伴随着银钱碰撞的轻微声响,脚步声开始朝着巷口而来。

林锦棠心中一惊,如同受惊的兔子,立刻低下头,将早已握在手中的几枚铜钱匆匆塞给那个茫然的炊饼摊贩,也顾不上拿饼,含糊地说了一句“不用找了”,便迅速转身,几乎是贴着墙根,混入街上逐渐增多的人流,步履匆匆地向着与巷口相反的方向离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肋骨。

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瞥视巷口出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似乎有两道带着审视和戾气的目光,在她匆忙离去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或许是错觉,或许是做贼心虚的心理作用,或许……是真的被注意到了!她强压下回头确认的冲动,更加快了脚步,专挑人多和岔路多的地方走,七拐八绕,在如同迷宫般的小巷里穿梭,直到确认身后确实无人跟踪,那如芒在背的感觉逐渐消失,才在一个卖针头线脑、头绳木梳的杂货铺前停下,假装弯腰仔细挑选着筐里五颜六色的丝线,借此机会平复着几乎要跃出喉咙的剧烈心跳。

意外的收获!虽然过程充满了猝不及防的危险,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如同在黑暗的迷雾中劈开了一道缝隙!它不仅证实了他们的调查确实精准地打到了对方的痛处,也赤裸裸地揭示了钱有禄一伙人的狠毒与他们在压力下的惊慌失措。这让她更加确信,主动出击是正确的,唯有如此,才能在这潭死水中搅动波澜,迫使对方露出更多的破绽。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已开始明显西斜,金色的光芒变得柔和,却也在催促着她。必须尽快返回了,否则虎子哥必定担心,甚至可能不顾一切出来寻找。她改变了原定前往漕运衙门或钱有禄宅邸的路线,选择了一条更为隐蔽、需要穿过更多复杂小巷、但也因此更难以被跟踪的路线返回悦来客栈。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心弦最紧绷时,再拨弄一番。就在她穿过一条更加狭窄、两侧墙壁几乎要贴在一起、光线昏暗得如同傍晚的幽深小巷时,前方拐角处,一个略显熟悉、却又无比狼狈的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不堪、打满补丁的褐色短打、满脸污垢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眼神惊惶如同被猎犬追赶的兔子般的少年。林锦棠下意识地侧身避让,动作间带着女子的柔弱,目光却本能地扫过对方的脸——那张虽然肮脏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年轻脸庞,竟然是赵栓柱!

赵栓柱显然也在那一瞬间认出了她!尽管她此刻是截然不同的女装打扮,编着辫子,穿着襦裙,低眉顺眼,但那双清澈如寒潭、此刻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那独特的、即使刻意收敛也无法完全掩盖的沉静气质,赵栓柱在苦力巷那昏暗窝棚里见过一次后,就绝不会认错!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极度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想惊呼出声,却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猛地闭上,那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怀疑吞噬,仿佛看到了什么比追兵更可怕的东西,他猛地一缩身子,如同受惊的狸猫,转身就要往巷子另一头更深邃的黑暗里逃去!

“栓柱!”林锦棠也顾不得伪装声音了,压低嗓音,用原本的清越声线,急切地喊了一声。

赵栓柱奔跑的脚步猛地一顿,僵在原地,却没有回头,单薄破旧的衣衫下,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最脆弱的落叶。

林锦棠快步上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一把拉住他冰冷而粗糙的手臂,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单薄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那是一种源于骨髓的恐惧。“别怕,是我。你看看我,是我!”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可信,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刚才是不是有人在找你?是不是姓王的人?”

赵栓柱猛地转过头,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得厉害,干裂起皮。他死死地盯着林锦棠,那双年轻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恐惧,还有一丝挣扎的、几乎要被淹没的希冀,仿佛想从她脸上那刻意伪装的柔顺下,分辨出究竟是救赎的曙光,还是更深的、诱人踏入的陷阱。巷子深处的黑暗仿佛化作实质,要将他吞噬。最终,他从剧烈颤抖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带着哭腔和濒临崩溃的、破碎的字:

“他们……他们找到我的藏身地了!要……要杀我灭口!你……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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