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锈剑站起来，膝盖还在抖。
头顶的红云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个人影从漩涡里降下来。他穿着青衫，腰间玉带垂着流苏，脸上带着笑，像平时给我送药时那样温和。
可那双眼睛是红的。
黑气缠在他身上，像藤蔓一样往上爬。他脚踩符文莲台，一步步走下来，地面随着他的脚步震动。
谢清歌站在我旁边，箫已经横在唇边。
“他还活着。”她声音很轻。
我没吭声，手摸到耳朵上，连擦了三次。这动作我做了三百多年，一紧张就停不下来。
系统突然跳出一行血字：“玄霄子已化魔，需用‘音波法+雷诀’联合攻击。”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明确打法提示。
我扭头看谢清歌，“困住他……我来劈。”
她点头，没说话，咬破指尖抹在箫孔上。
玄霄子站在阵眼中央，低头看我们，嘴角还是挂着笑。“守一，你小时候最怕打雷，每次天响就躲床底下。现在倒学会用了？”
我不理他，双手结印。
谢清歌吹响玉箫。
音波像网一样罩过去，玄霄子身上的黑气猛地一颤。他抬起手想挡，却被音波压得弯下腰，整个人被钉在半空。
就是现在。
我调动体内最后一丝雷源，掌心窜出一道细小的电弧。它太弱了，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但我控制着它直冲玄霄子胸口。
雷光刺进他身体的瞬间，他闷哼一声，黑气炸开，脸上的笑容也扭曲了一下。
他低头看自己胸口，那里有个焦黑的小洞，正冒着烟。
“有点意思。”他说。
然后他抬手，一把抓住旁边一个仙门弟子的脖子。
那人还穿着蓝布短打，腰间别着一把短刀，脸上七颗麻子排成北斗七星的样子——是王二麻子。
他挣扎了一下，想喊，但喉咙被掐住，只发出“咯咯”的声音。
玄霄子指甲变长，变成黑色利爪，直接插进他脖子里。那弟子眼睛瞪大，脸色迅速发灰，皮肤干瘪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水分。
几秒钟后，他的身体塌了，化成一堆灰，飘在地上。
玄霄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身上黑气重新凝聚。他睁开眼，血光更浓，环视四周：“这点攻击，不够啊！”
他的声音变了，不像人说话，像好几个人叠在一起。
我握紧锈剑，指节发麻。
谢清歌的箫声还在继续，但她肩膀在抖，手指已经渗出血，顺着箫往下流。
玄霄子抬头看天，红云漩涡转得更快。他抬起手，掌心出现一团黑雾，雾里有东西在动，像是一颗心脏，在缓慢跳动。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吗？”他问我，“因为你每一步都在我的安排里。你觉醒雷，是因为我让你觉醒；你来终南山，是我引你来的；就连赵铁柱死，也是为了让你恨到极点，爆发出真我之力。”
我盯着他。
“你以为你在反抗？”他笑了，“你只是按剧本走完最后一段路。你的血，才是启动飞升阵的关键。”
他说完，朝我走了一步。
地面符文亮起，一股压力扑面而来。我腿一软，差点跪下，靠剑撑住才没倒。
谢清歌的音波网开始断裂，发出“噼啪”声。
“再来一次。”我说。
她没回应，只是把箫咬得更紧。
我们都知道，刚才那一击已经是极限。
但现在不能停。
她再次吹响玉箫，这一次音调更高，几乎要刺穿耳膜。她的鼻孔流出血，顺着下巴滴在衣领上。
玄霄子被音波压制，动作慢了一拍。
我双手合十，掌心贴在一起，调动残存的雷源。经脉像被烧过，每一次灵力运转都疼得想吐。
但我不能停。
掌心雷光再次闪现，比上次更微弱。
我推出手掌。
雷弧射出，打中玄霄子肩头，炸开一小片黑气。
他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
“烦。”他抬手一挥，一道黑气扫向谢清歌。
她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石碑上，箫脱手落地。
我冲过去接住她，她嘴里涌出一口血，眼睛却还睁着。
“还能吹。”她说。
我把箫塞回她手里。
玄霄子站在原地，看着我们，忽然笑了。“你们知道赵铁柱最后说了什么吗？他说‘师父，快跑’。他到死都以为你是他师父。”
我低着头，没看他。
“可你不是。”他说，“你从来不是人的师父。你只是个容器，是个工具。三百年前我把你封进游戏，就是为了今天。”
我慢慢站直。
“你说我是工具？”我问。
“不然呢？”
我摸了摸耳朵，又擦了三次。
然后我笑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说，“一个天天数铜板的老头，怎么能在仙门眼皮底下活三百年？”
他皱眉。
我没等他回答，转身看向谢清歌。
她点头。
箫声再起。
这一次，她没有封锁玄霄子，而是把音波集中在地面符文上。
那些刻在石头里的线条开始震动，发出嗡鸣。
玄霄子察觉不对，想后退，但晚了。
我掌心雷光最后一次亮起，不是打向他，而是轰向脚下阵眼核心。
雷击落在符文交汇点，整座山猛地一震。
红云漩涡剧烈翻滚，像是被人搅乱的水。
玄霄子怒吼一声，冲过来，但被音波迟滞了一瞬。
就这一瞬。
雷光炸开，阵眼裂出一条缝。
血红色的雾从裂缝里喷出来，带着热气。
玄霄子捂住胸口，脸色第一次变了。
“你……破坏了连接？”
我没理他，蹲下身，用手抠开裂缝边缘的石头。下面露出一块青铜板，上面刻着名字。
密密麻麻的名字。
全是被炼化的凡人。
最上面一行写着：“主祭者：陈守一”。
原来我不是材料。
我是祭品。
谢清歌扶着石碑站起来，走到我身边。
“现在怎么办？”她问。
我看着玄霄子，他已经恢复镇定，但眼神多了几分忌惮。
“他能吸人精血补形。”我说，“那就让他吸。”
她愣了一下，“你想引他杀更多人？”
“不。”我说，“我想让他吸错人。”
我从怀里掏出七个药葫芦，打开其中一个，倒出一颗糖豆。
这是最后一颗。
三百年前我在丹炉偷吃的那种。
它本该让我飞升，却被玄霄子换成毒丸，害我魂魄破碎。
但现在，它在我手里。
“你记得系统说过，‘你那温柔师尊，其实是杀你凶手之一’吗？”我问谢清歌。
她点头。
“现在我知道了。”我说，“他不止杀了我一次。他杀了我三百次，每次都在游戏里重置我的记忆。”
我剥开糖豆外面的纸，露出里面金黄色的壳。
“但这次，轮到我改剧情了。”
玄霄子站在不远处，黑气缭绕，冷笑着看我们。
“你们还有什么招？”他问。
我抬起头，把糖豆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
我举起锈剑，指向他。
“师父。”我说，“徒儿今天，想请您吃颗糖。”
剑尖滴下一滴血，落在阵眼裂缝上，发出“嗤”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