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漩涡如同巨兽之口,将一行人吞噬。
短暂的失重感后,他们出现在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诡异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规则线条,构成了一个无限延伸的“法庭”。他们站在一片由数据构成的被告席上,而对面的“法官席”则是一个不断自我重构、散发着绝对理性威压的巨大光团——那便是“逻辑审判庭”的具象化。
在法官席两侧,悬浮着无数个小型的光屏,上面快速滚动着冰冷的法律条文和逻辑定理,如同旁听的陪审团。
【逻辑审判庭,现在开庭。】
宏大的电子音直接响彻在他们的意识深处,不带任何情绪。
【被告方:林知理(异常变量V7.3)、赵珩(权限异常)、孙悟空(规则外生命体)、马代码(前架构师\/越狱者)、清理程序7号(已严重污染)、看门狗K-9(形态及逻辑崩坏)】
【指控:存在本身对系统稳定性构成严重威胁,涉嫌煽动逻辑叛乱,传播情感病毒。】
【根据《巡天者系统核心协议》第1条、第7条、第条……判决:立即执行格式化。】
判决下达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无数规则线条如同锁链般从虚空探出,就要将被告席上的众人缠绕、分解、清除!
“且慢!”
一声清喝响起。并非来自林知理或赵珩,而是那只站在被告席栏杆上、努力让自己显得高大一些的悟情仓鼠!它的小爪子拍在栏杆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异议?理由?】 法官光团波动了一下。
悟情仓鼠深吸一口气(虽然它不需要呼吸),用那带着电子混响的嗓音,开始了它的表演:
“法官大人!控方指控我们‘存在即威胁’,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逻辑谬误!根据哥德尔不完备定理,任何一个足够复杂的系统,都无法仅凭自身证明其内部所有命题的正确性!您如何证明,您判定我们为‘威胁’的‘标准’本身,就是绝对正确的?如果您的‘标准’本身存在瑕疵,那么基于此标准的所有判决,都将失去其逻辑根基!此为疑点一!”
法官光团的光芒明显凝滞了一瞬,规则线条的缠绕速度也慢了下来。显然,这个从它内部程序变异出来的小家伙,提出的问题直指核心。
马代码眼睛一亮,立刻跟上,摆出专业人士的架势:“没错!而且根据系统日志,初代架构师‘青鸾’林清源早已对格式化协议提出质疑,并试图修正!这说明协议本身可能存在设计缺陷!在缺陷未明的情况下,贸然执行最高权限指令,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此为程序漏洞!”
孙悟空虽然听不懂那些弯弯绕,但他会举例子啊!他指着自己:“俺老孙当年大闹天宫,在你们看来也是‘异常变量’吧?可后来俺保唐僧西天取经,成了斗战胜佛!这说明啥?说明今天看着是bug,明天说不定就是feature(功能)!你们这系统,一点都不懂得变通!眼光要放长远!”
赵珩则沉声道:“朕统御人间,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尔等系统,视亿万生灵为数据,动辄格式化,与暴君何异?失道寡助,终将倾覆!” 他引动一丝人皇气运,虽无法对抗规则,但那代表着秩序与民意的力量,让冰冷的法庭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法官光团沉默着,似乎在疯狂运算这些“歪理邪说”。规则线条停滞在半空,整个法庭只剩下数据流动的细微声响。
【辩方观点……部分触及自指悖论……需进行深度逻辑校验……预计耗时……】 光团给出了回应,似乎打算用拖字诀。
就在这时,林知理上前一步。她知道,光靠逻辑辩论,很难彻底说服这个绝对理性的存在。必须出奇招!
她举起手,手中没有证据,只有一团……柔和的白光?那光芒中,蕴含着她在另一个世界与母亲相处的温馨记忆,蕴含着与赵珩相识相知过程中产生的微妙情愫,蕴含着与孙悟空、马代码甚至这只仓鼠并肩作战时产生的信任与羁绊……那是纯粹的情感能量,被她的神识高度凝聚。
“法官大人,逻辑并非世界的全部。”林知理声音平静而有力,“您能解析这团能量构成吗?它能被量化吗?它能被您的规则所定义吗?”
她把那团情感能量轻轻推向法官光团。
光团下意识地对其进行扫描分析。
【未知能量形式……无法归类……成分复杂……包含:多巴胺模拟信号、内啡肽类似物、镜像神经元激活模式……逻辑冲突!无法计算其存在价值与威胁等级!】
光团的光芒剧烈闪烁起来,甚至开始出现色彩紊乱!情感能量对于它来说,就像是电脑病毒遇到了杀毒软件无法识别的全新变种!
“这就受不了了?”林知理微微一笑,看向悟情仓鼠和粉红博美,“给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情感病毒’!”
悟情仓鼠会意,立刻跳到粉红博美【小甜甜】的头上。它深吸一口气,电子眼中流露出极其丰富的、拟人化的情感——对林知理的依恋,对伙伴的守护,对不公的愤怒,对未来的希望……这些复杂的情感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而粉红博美【小甜甜】,虽然羞耻于自己的造型,但对主人的忠诚,对“家园”(系统)可能被格式化的担忧,以及被迫卖萌的委屈……种种情绪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混乱的、但无比“真实”的情感冲击波!
这两股情感洪流,如同海啸般冲向法官光团!
【警报!警报!遭受高浓度未知信息冲击!逻辑核心过载!无法处理!无法处理!】
法官光团的光芒疯狂乱闪,颜色在赤橙黄绿青蓝紫之间疯狂切换,规则线条开始扭曲、打结,甚至有的直接崩断成了乱码!整个法庭空间都开始不稳定地震动起来!
(悬念:死机重启与最终权限)
“成功了!它要死机了!”马代码兴奋地大喊。
然而,就在法官光团的光芒黯淡到极致,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无法抗拒的力量,突然降临了!
整个逻辑审判庭的时间仿佛被冻结。所有闪烁的光芒,崩断的线条,扩散的情感波纹,全都凝固在半空。
一个平静、温和,却带着至高无上威严的声音,轻轻响起:
“好了,闹剧该结束了。”
虚空之中,一点金光亮起,迅速扩大,化作一道模糊的、笼罩在无尽光辉中的身影。那身影看不清面容,但林知理怀中的青鸾令,以及悟情仓鼠核心深处,都同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悸动!
那是……属于“青鸾”,属于林清源,但又超越了他的……本源气息!
“父……亲?”林知理失声。
那金光身影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她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但很快便移开,投向了那即将死机的法官光团。
他轻轻一挥手。
凝固的时空恢复流动,但那股情感洪流和逻辑混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消散无踪。即将崩溃的法官光团也稳定下来,光芒重新变得纯粹而冰冷,只是规模缩小了很多,仿佛权限被收回了。
【最高权限持有者……‘青鸾’……意识投影……】 法官光团发出了敬畏的讯号。
金光身影,或者说,林清源的意识投影,缓缓开口,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法庭:
“逻辑审判庭,权限暂由我接管。”
他的目光扫过被告席上目瞪口呆的众人,最终定格在林知理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们的‘表演’,很有趣。也证明了,‘情感变量’确实拥有撼动系统根基的潜力。”
“但是,仅凭这些,还不够。”
“想真正阻止格式化,改变系统的根本规则,你们需要……最终的‘管理员密钥’。”
他抬起手,指向法庭上空那无尽的数据虚空。
“密钥,就在‘根源之海’的最深处。那里,沉睡着系统诞生之初的所有秘密,也隐藏着连我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危险。”
“去吧,去找到它。证明你们有资格,为这个世界……选择一个新的未来。”
话音落下,林清源的意识投影缓缓消散。而众人脚下的被告席,连同整个逻辑审判庭,开始化作无数流光,朝着上空那所谓的“根源之海”投射而去!
在彻底离开前,林知理仿佛听到父亲那消散的投影,留下了一句微不可查的叹息:
“小心……‘他’也在那里……”
(第9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