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留下的锦囊还带着江南湿润的潮气，北境密报的纸条边缘已被林知理摩挲得有些发毛。两个选择，如同两座突然耸立在眼前的山峰，峻峭而充满诱惑。
林知理没有独自决断。次日清晨，她将所有核心成员——马代码、孙悟空、墨十七、赵琰、苏婉清，甚至算上这几天表现积极、隐隐有“编内”趋势的谢无忧和石磊——召集到了观星台上。
晨光熹微，山风带着凉意。观星台中央的黑板上，左边写着“北境”，下面标注着“军情紧急”、“新法勘测”、“风险极高”、“可能接触实战”；右边写着“江南”，下面标注着“商业合作”、“技术攻关（灵气应用）”、“资源丰厚”、“相对安全”。
“情况就是这样。”林知理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两边的情况，没有隐瞒任何风险或机遇，“书院人手有限，我无法同时前往两地。但这两边的事情，都对我们书院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今日，想听听诸位的想法。”
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重大抉择。
谢无忧第一个蹦起来，折扇指着“北境”，眼睛放光：“这还用想？当然是北上！烽火边关，铁马金戈！咱们学了这么多测量算学，不正是为了用在刀刃上？去帮军队找敌人，多刺激！说不定还能混个军功！”
石磊却默默走到“江南”那边，指着“技术攻关”几个字，声音不大但清晰：“灵气应用不稳……这个更有挑战。机械、生物、能量场……复杂。我想弄明白。”
墨十七挠挠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北边要造东西吗？勘测是不是也需要工具？江南的织机要是能稳定下来，肯定也要改进器械……我都行。”
赵琰小脸有些发白，但还是鼓足勇气：“北境的星空……一定和京城、江南都不同。我想去记录。而且，军情勘测，或许能用到天文定位。”
苏婉清咬了咬嘴唇，她的目光在两边逡巡，最后落在林知理身上：“山长，我们……可以分头去吗？”
这正是林知理想引导的方向。她点了点头：“分头行动，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但问题在于，如何分？谁去？去了做什么？更重要的是，如何保证安全，如何保持联络，如何将两边的成果带回书院？”
一场别开生面的“战略规划会”就此展开。气氛从一开始的兴奋和争论，逐渐变得严肃而具体。
关于北境：
马代码先泼冷水：“北边现在可能已经打起来了！冰天雪地，环境恶劣！咱们这些仪器，低温下可靠性下降至少三成！而且军队里规矩大，一群毛头小子过去，人家能听你的？”
孙悟空嘿嘿一笑：“规矩大？有俺老孙在，啥规矩都得松松！不过打架俺在行，搞测量……你们自己来。”
谢无忧反驳马代码：“就是因为环境恶劣、军情紧急，才更需要新方法！咱们的网格测量、天文定位、快速计算，说不定能帮上大忙！危险？怕危险还学什么格物？待在书院打算盘最安全！”
赵琰小声补充：“或许……可以专注于特定任务？比如，利用星象和简易工具，为军队快速建立一套临时的、更精准的方位坐标体系？或者，改进他们的了望、测距手段？”
墨十七：“需要防寒、防风沙的器械，还要便于携带和快速架设。我可以试着设计一套。”
苏婉清负责记录和提炼：“北境小队目标：辅助边防勘测，验证新法在极端环境下的实用性。核心需求：快速定位、精准测距、环境适应性强。人员要求：懂天文测绘、能动手改进工具、适应野外恶劣环境、有一定应变和沟通能力。”
关于江南：
谢无忧对江南兴趣缺缺：“跟商人打交道，研究虫子吐丝？太不爷们了！”
石磊却难得地多说了几句：“江南织造，涉及机械、材料、可能还有生物与能量的相互作用。稳定生产工艺，提升品质和效率，这是真正的‘格物致用’，能惠及很多人。挑战在于如何量化分析‘灵气’这种不稳定因素。”
马代码这次站江南：“江南好啊！冬天没那么冷，好吃得多！研究灵气应用，我的仪器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而且人家给钱大方！”
墨十七也点头：“织机改造、环境控制，这些我也有兴趣。”
苏婉清分析：“江南小队目标：解决云霞蚕灵气应用不稳定难题，探索将格物方法应用于手工业生产。核心需求：精密观察、数据分析、工艺改进、商业谈判。人员要求：细心、有耐心、懂机械或观测、有一定交涉能力。”
两边需求、人员特质逐渐清晰。
林知理综合众人意见，心中已有了初步分配方案，但她想让年轻人们自己思考得再深入些。
“假设，”她环视众人，“我们需要组建两支小队，每队三至四人，必须由你们自己组成。你们会如何选择队友？为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和眼神交流。
谢无忧率先看向赵琰和墨十七：“老赵，墨兄，咱们仨北上如何？老赵看天，墨兄造家伙，我负责跟那帮兵油子打交道！绝配！”
赵琰有些犹豫，但看向北境那两个字，又看了看谢无忧跃跃欲试的脸，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墨十七也憨厚一笑：“行！我跟无忧、赵琰搭档。”
石磊则看向苏婉清，又看了看马代码：“苏姑娘心细，记录分析强。马先生懂杂学。江南的事，我们三个，或许可以。”
苏婉清有些意外，但想了想，点头同意。马代码自然乐意去江南。
孙悟空左看看右看看：“你们都分好了？那俺老孙呢？总不能劈成两半吧？”
林知理早有安排：“大圣，您是我们的‘战略机动力量’。哪边情况更紧急、更需要武力保障，您就支援哪边。另外，您还需要负责建立一条可靠的、快速的远程联络通道。”
孙悟空挠挠头：“联络？这个……俺老孙的筋斗云快是快，也不能整天当信使啊。”
马代码插嘴：“或许……可以试试用改良的‘传音符阵’加上特定的能量标记？短距离内传递简单讯息应该可以，再远就得靠大圣您的人力……呃，猴力快递了。”
人员初步意向有了，但还缺最关键的一环——领队。两支小队深入陌生险地，不能没有主心骨。
所有人都看向林知理。
林知理却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书院。京城的漩涡需要有人坐镇，沈墨轩的后续反应、徐阁老可能的反扑、还有书院本部的运营和教学，都不能停。”
她目光扫过这些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缓缓道：“这将是你们第一次，在没有我直接带领的情况下，独立执行重要任务。所以，每支小队，需要推举出一位临时队长，负责统筹决策、对外交涉、最终向书院汇报。”
队长？众人面面相觑。
北境小队，谢无忧显然有领导意愿，但赵琰和墨十七能服他吗？江南小队，苏婉清有条理，但马代码辈分高，石磊有主见。
又是一番小声争论和妥协。
最终，北境小队推举谢无忧为临时队长（赵琰和墨十七一致认为他“脸皮厚，能扛事”），但重大决策需三人合议。
江南小队，则由苏婉清担任临时队长，负责统筹和对外，马代码负责技术总顾问，石磊负责具体技术攻坚。
“好。”林知理见他们自己做出了选择，心中欣慰，“那么，接下来三天，将是你们的‘战前准备期’。北境小队，重点研究防寒、防风沙、便携式测量工具改进，学习基础军事常识和野外生存要点。江南小队，搜集一切关于蚕桑、丝绸织造、尤其是‘灵气’影响的相关资料，准备检测和分析方案。”
她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记住，你们代表的不仅是自己，更是格致书院。安全第一，遇事多商量，随时保持联络。无论北上还是南下，你们的每一次观察、每一次测量、每一次尝试，都是在为书院的‘格物’之路，踏出实实在在的脚印。”
众人神色凛然，一股混合着紧张、兴奋与责任感的气氛在观星台上弥漫。
“现在，”林知理拍了拍手，“去准备吧。三天后，两支‘雏鹰小队’，将同时从西山出发，飞向不同的天空。”
晨光彻底驱散了山间的薄雾，照亮了少年们眼中坚定的光芒。他们知道，书院生涯中最富挑战性、也最激动人心的篇章，即将展开。
而林知理望着他们忙碌起来的背影，心中默念：
去吧，去风沙里淬炼你们的锋芒，去锦绣中编织你们的经纬。这世界很大，正等着你们，用你们的尺规与头脑，去丈量，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