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兵突然瘫倒下去。沉重的背囊像块巨石般压在她背上，让她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
老狐狸面无表情地按下秒表，报出时间，旁边的记录员迅速记下。雷战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移开，重新投向远处尘烟滚滚的来路，冷声道：“拖到一边去，别挡着后面的人。给她水，少量。”
两个医疗兵立刻上前，将几乎失去意识的女兵架到旁边的临时休息区，解开她的背囊，让她平躺，小心翼翼地给她喂了几口生理盐水。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女兵们陆续冲过终点。每一个冲线的人状态都相差无几——极限透支，意识模糊，全靠意志力在支撑。冲过线后，有的直接跪地呕吐，有的瘫在地上无声流泪，有的瞬间脱力昏迷。
终点线附近很快躺倒了一片，呻吟声、咳嗽声、压抑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配合着荒野的风声，奏响了一曲残酷的体能极限交响乐。
谭晓琳穿梭在这些瘫倒的女兵中间，蹲下身，仔细查看她们的情况，偶尔拍拍某个抽搐的肩膀，或者低声询问医疗兵具体情况。她的眉头微蹙，眼神里有关切，但更多的是冷静的评估。
“心率过高，注意观察，防止热射病。”
“这个脚踝有旧伤，剧烈运动后复发，需要立刻处理。”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需要听到的人耳中，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雷战依旧站在主屏幕前，像一尊冷酷的雕像。他看着屏幕上那些移动缓慢、甚至停滞不前的光点，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最后三十名，抵达即淘汰。”他对着通讯器，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地重复着规则，“计时还剩四十五分钟。”
他的话语透过通讯器，似乎也随风传到了那些还在苦苦挣扎的女兵耳中，激发出了她们体内最后的一点潜能。一些原本已经慢下来的光点，又开始艰难地向前移动。
叶寸心放下望远镜，走到谭晓琳身边，撇了撇嘴：“教导员，你看那个007，冲得是快，可现在躺那儿跟死狗一样。后面还有项目呢，这么透支，能撑多久？”
谭晓琳看了一眼不远处依旧没缓过劲来的007，轻轻摇头：“她是典型的力量型选手，爆发力强，但不懂得分配体力。这是第一课，如果学不会，她走不远。”
沈兰妮也走了过来，抱着手臂，语气带着点过来人的傲然：“咱们当初不也这么过来的？总得有人先撞南墙，才知道头有多铁。”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截止线。最终，当老狐狸宣布时间到时，仍有十二名女兵未能抵达终点。她们被后续的保障车辆直接接走，连高地的面都没见到，就黯然离开了选拔队伍。
一百二十人，瞬间变成了一百零八人。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尘土和失败的味道。
雷战终于从屏幕前转过身，迈步走到横七竖八躺倒一地的女兵面前。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都给我爬起来！”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瞬间让所有瘫软的身体打了个激灵。
“看看你们的样子！”雷战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像一群被打断了脊梁骨的丧家之犬！这才只是三十公里武装越野，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更多、更残酷的项目在等着你们！”
女兵们挣扎着，相互搀扶着，勉强站了起来，队伍歪歪扭扭，许多人连站稳都困难，脸上写满了疲惫、痛苦和一丝恐惧。
“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什么！”雷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每一张狼狈的脸，“在想这太苦了，太累了，不值得。在想为什么不干脆放弃，回到原来的部队，至少能活得像个‘人’！”
他的话语尖锐如刀，剖开许多人内心刚刚萌芽的软弱。
“但我告诉你们！”他猛地提高音量，“来到这里，你们就已经放弃了做普通‘人’的资格！‘刃蝶’是什么？是刀锋上的舞者！是敌人噩梦里的幽影！想要戴上这个代号，就必须先学会在泥泞里爬，在绝望里笑，把自己的骨头一寸寸打碎，再一寸寸用钢铁焊起来！”
“这才刚刚开始！受不了的，现在就可以滚蛋！没有人会笑话你们，因为这是聪明人的选择！”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队伍中一些闪烁不定的眼神，“但是，选择留下的，就给我把‘放弃’这两个字，从你们的字典里彻底抠掉！因为从下一秒开始，你们没有资格放弃，只有资格——被淘汰！”
“听明白了吗？！”怒吼声在旷野中回荡。
“明白……”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回应。
“都没吃饭吗？！听明白了吗？！”雷战再次怒吼。
“明白！”这一次，声音汇聚起来，带着不甘和嘶哑，总算有了点气势。
“哼。”雷战冷哼一声，“原地休息二十分钟。补充水分和能量。二十分钟后，下一个项目准备。”
命令下达，女兵们如同得到特赦，大部分立刻又瘫坐在地上，拿出水壶和压缩干粮，机械地往嘴里塞。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二十分钟转瞬即逝。
哨声再次尖锐响起。
“全体集合！”
女兵们像是被电击一样，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踉跄着站队。虽然依旧疲惫，但眼神里多少恢复了一些清醒和对未知的警惕。
“全体都有！”雷战不再看她，厉声下令，“武装泅渡准备！目标：五公里外沼泽训练场！最后二十名，淘汰！”
新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这一百零八名女兵淹没。她们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躯，重新扛起背囊，走向下一个未知的、更残酷的炼狱。
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也将她们蹒跚的背影拉得细长，如同走向祭坛的羔羊。
谭晓琳看着雷战冷硬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他的残酷，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逼出真正的精英。只是这个过程，对于这些年轻的女兵来说，实在太过煎熬。
她拿起通讯器，低声对火凤凰的成员吩咐：“注意观察，重点记录那些在极限压力下，依旧能保持冷静、帮助队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