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尚未触及夜影城的最高尖顶,艾尔便在熟悉的窒息感中惊醒。
瑟尔特的银发铺满了他的枕畔,有几缕甚至缠绕在他的颈间,像月光织成的缰绳。领主的手臂横在他的腰间,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他的肋骨——这是瑟尔特罕见的无意识举动,通常发生在血月之夜或杀戮过后。
艾尔安静地躺着,蓝眼睛在昏暗中适应光线。他能数清瑟尔特垂落的睫毛,能分辨领主呼吸间雪松与冷铁气息的细微变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颈动脉的跳动正逐渐与对方的心跳同步。
这是他最接近瑟尔特的时刻。
当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中睁开时,艾尔迅速闭眼假寐。他感觉到瑟尔特的手指抚过自己眼下淡青的阴影——那是混血种需要少量睡眠的证据,也是瑟尔特最常挑剔的之一。
装睡?
低沉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震得艾尔耳膜发麻。他睁开眼,正好迎上瑟尔特俯身的动作。领主的银发垂落下来,将他们隔绝在小小的天地里。
Sire。艾尔轻声唤道,喉结在银发缠绕下滚动。
瑟尔特的手指探入他的衣领,摩挲着那道永不消退的初拥疤痕:梦到什么了?
黑雾峡谷的雪狼。艾尔半真半假地回答,还有玛莎的血莓派。
这个回答取悦了领主。瑟尔特低头,獠牙轻轻擦过疤痕边缘,留下细微的刺痛:贪吃的小东西。
晨光终于漫过窗棂,将交叠的身影镀上金边。在侍从来敲门之前,他们有整整二十分钟可以浪费在彼此的呼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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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尔特的浴室由整块黑曜石凿成,池底铺着从东部深海采集的暖玉。艾尔跪在池边调试水温,颈间的银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昨夜瑟尔特玩得有些过火,链子边缘勒出的红痕还未完全消退。
太凉。
领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艾尔正往水里加月影草粉末。他手腕不小心一抖,整罐药粉都撒进了池子,水面瞬间变成诡异的幽蓝色。
瑟尔特轻笑,银发扫过艾尔僵直的脊背:想毒死我?
是缓解头痛的药草。艾尔盯着水面逐渐扩散的蓝色,一本正经的说,您昨天喝太多东部血酿了。
水面突然泛起涟漪。瑟尔特跨进浴池,银发在水面铺开如某种水生动物的触须。他拽着银链将艾尔拖下水,药草味的温水瞬间浸透丝质睡袍。
尝过了?瑟尔特捏着他的下巴问,东部的血。
艾尔点头。昨夜宴会上瑟尔特当众将酒杯递到他唇边,那些掺了女巫血的液体灼烧感至今还留在喉咙里。
喜欢?
很甜。艾尔诚实回答,像腐烂的蜜糖。
这个评价让瑟尔特瞳孔微扩。八百岁的血族领主突然将混血种按在池边,獠牙刺入昨晚留下的旧伤。艾尔闷哼一声,手指抠住黑曜石边缘,血丝从伤口渗出,在蓝色的水面上晕开淡淡的粉。
现在呢?瑟尔特舔去唇边的血迹,没给艾尔喘息机会,带着血腥气的吻便落了下来。他獠牙还沾着艾尔的血,铁锈味混着彼此的呼吸漫开,还嫌甜吗?
艾尔在眩晕中喘息。瑟尔特的吻比任何东部血酿都更烈,像吞下了一整颗太阳。他的蓝眼睛泛起水雾,银链因为血液共鸣而微微发烫。
......您明知道的。
瑟尔特满意地松开钳制,转而梳理他湿透的黑发。阳光透过水汽照射进来,将交缠的发丝染成蜜色。有那么一瞬间,艾尔错觉他们只是普通的情人,在晨浴中分享一个血腥的吻。
更衣室弥漫着雪松熏香的味道。艾尔捧着瑟尔特的正式礼服,看侍从们为领主束起银发,戴上黑曜石额饰。当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从镜子里望过来时,他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过来。
艾尔跪在瑟尔特脚边,熟练地为领主扣上靴子的银搭扣。这个姿势让他正好对着瑟尔特膝盖的位置——昨夜那里被他咬出的齿痕还清晰可见。
看够了?
靴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艾尔仰头,看见瑟尔特唇角微妙的笑意。
需要上药吗?他小声问。
瑟尔特的手指抚过他的唇瓣:用这里?
旁边的侍从屏息凝神,假装自己是不会呼吸的家具。艾尔的耳尖烧得通红,却仍坚持道:药膏在左边第三个抽屉。
最终是瑟尔特先移开视线。领主站起身,任由艾尔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脚,将冰凉的药膏抹在伤口上。混血种的唾液有微弱的治愈效果,但艾尔坚持要用特制的药膏——这是他从北境学来的习惯,薇奥拉总说伤口必须妥善处理。
多事。瑟尔特评价道,却默许了他的动作。
更衣环节的最后,艾尔为自己戴上颈环——银质的,镶嵌着细小的蓝宝石,完美遮住颈链和咬痕。这是瑟尔特去年赐给他的生日礼物,内层刻着一行小字:。
当他伸手去拿外套时,瑟尔特突然递来一个小盒子。
换上。
盒子里是一对蓝宝石袖扣,和颈环上的宝石显然出自同一块原料。艾尔注意到袖扣背面刻着夜影家的荆棘纹章——这是正式家臣才能佩戴的饰物。
长老会......
不用管。瑟尔特亲手为他戴上袖扣。
宝石冰凉的触感贴在腕间,艾尔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烫。他低头掩饰情绪,却被瑟尔特捏着下巴抬起脸。
笑一个。领主命令道,我要他们看看,我的黎明之剑有多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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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务总是令人厌倦。艾尔跪坐在议事厅的阴影里,看着长老们为矿脉分配吵得面红耳赤。瑟尔特支着额头,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这是不耐烦的信号。
当维多克长老第三次提到混血种劳工效率低下时,艾尔感觉颈间的银链微微发烫。他抬头,正好对上瑟尔特瞥来的目光。
领主突然站起身。
休会。
两个字让争吵戛然而止。瑟尔特径直走向侧门,银发在身后划出冷冽的弧线。艾尔安静地跟上,留下长老们面面相觑。
寝宫的黑丝绒窗帘已经拉拢,隔绝了正午的烈日。瑟尔特扯开领口,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那里有艾尔今早留下的新鲜咬痕。
吵得头疼。领主躺进长沙发,银发如瀑般垂落在地毯上,过来。
艾尔膝行到沙发边,手指轻轻按上瑟尔特的太阳穴。混血种的体温比纯血族稍高,指尖带着令人舒适的暖意。他小心控制着力道,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北境的手法?瑟尔特闭着眼问。
薇奥拉夫人教的。艾尔回答,她说您会喜欢。
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突然被握住。瑟尔特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泛着幽光:你和她很亲近?
艾尔的后背渗出冷汗。他想起上次瑟尔特发现莱恩送他剑穗时,自己被锁在银棺里整整三天。
夫人只是......
话未说完就被拽倒在沙发上。瑟尔特翻身压住他,银发垂落如囚笼:只是什么?
只是教我如何侍奉您。艾尔急中生智,她说领主大人劳累时需要妥善照料。
这个回答让瑟尔特挑眉。他低头,鼻尖蹭过艾尔颤抖的眼睑:比如?
按摩太阳穴...艾尔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有...唱北境的摇篮曲...
死寂。
然后瑟尔特突然笑起来。八百岁的血族领主笑得肩膀都有些发抖,银发扫过艾尔涨红的脸颊。
他最终命令道,指尖划过艾尔的喉结,要是唱得难听,今晚就锁你去银棺。
艾尔吞咽了一下。他回忆起薇奥拉轻柔的哼唱,那个总让他想起母亲的调子——
银月照雪原哎——
狼群眠于洞——
我的小宝贝呀——
快快入梦中——
跑调的歌声在寝宫里回荡。瑟尔特的表情变得古怪,像是想笑又强行忍住。当艾尔唱到血莓甜如蜜时,领主突然低头堵住了他的嘴。
这个吻带着血的味道。瑟尔特咬破了他的舌尖,细细舔舐渗出的血珠。
难听。领主评价道,却仍贴着他的唇瓣。
艾尔鼓起勇气舔了回去。他尝到瑟尔特齿间残留的东部血酿的甜腻,还有更深处八百年的寂寞。
他们在午后的昏暗光线下交换血腥的吻,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野兽。当瑟尔特的手探进他的衣襟时,银链因为血液沸腾而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