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黑色的卫星电话，像一块被诅咒的墓碑，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屏幕上那行中文，散发着比鬼叔的合同更刺骨的寒意。
“师弟，好久不见。这盘棋，你下得太慢了。”
潘子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瞬间被抽干，四肢冰凉。他不是害怕“师兄”这个称呼，而是害怕严景行此刻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的愤怒、刺骨的憎恨和深深悲哀的平静。仿佛一座沉寂了千年的火山，地底的岩浆已经沸腾到了极点，却被一层薄薄的冰面死死压住。
“哥……这……这是谁啊？”潘子捡起电话，声音都在发颤，“哪个不开眼的敢这么跟你说话？还师弟？你们拜的一个师傅？关二爷吗？”
严景行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超算大脑”中，关于“林学长”的记忆档案被瞬间调出。那张永远挂着温和笑容的脸，那副金丝眼镜后冰冷算计的眼神，那套关于“强者利用规则，弱者遵守规则”的歪理邪说，此刻与屏幕上那个扭曲版的“观星者”模型，以及这句轻佻的问候，完美地拼接在了一起。
他不仅偷走了父亲的心血，还把它变成了一把屠戮弱者的屠刀。
他不仅逍遥法外，还爬到了更高的位置，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自己这个苟延残喘的失败者。
他不仅要赢，还要诛心。
“他不是我师兄。”严景行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是我见过，最高级的‘老鼠’。”
他用最简练的语言，将当年在华尔街险些被拖入“老鼠仓”的往事告诉了潘子。从林学长如何利用信息差和留学生的野心，构建起一个隐秘的利益输送网络，到他们如何像用厕纸一样，随时准备牺牲掉这些所谓的“同伴”。
潘子听得目瞪口呆，嘴里的棒棒糖都忘了嚼。“我操……这不就是金融界的‘传销’吗？拉人头，用别人的账户给自己赚钱，出了事让别人背锅？这姓林的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他这是把象牙塔当成了老鼠窝，把天之骄子都培养成了给他叼钱的耗子！”
“他成功了。”严景行睁开眼，那片冰面下的岩浆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化作了眼底两点骇人的精光，“‘观-星者’的出现，证明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当一只小老鼠。他成了赵家的狗，一条能够精准咬断敌人喉咙的猎犬。赵家给了他资源，他则用偷来的武器，反过来替赵家看家护院，甚至……参与了当年对我家的围剿。”
这个推论，让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潘子打了个哆嗦：“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已经发现我们了，还知道这个号码，这说明鬼叔那边……”
“鬼叔只认钱，不认人。林学长能找到他，说明他也付了足够的价钱。”严景行打断了潘子，“他发这条短信，不是为了炫耀，是想扰乱我的心神。他知道‘观星者’对我意味着什么，他想看我自乱阵脚。”
“那你……”
“他成功了。”严景行坦然承认，“我的确乱了。”
潘子心头一紧。
“但我不是因为恐惧而乱。”严景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点的弧度，“而是因为，我的复仇名单上，多了一个必须优先清理的名字。”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原本针对赵家的天罗地网，因为林学长的出现，必须重新调整。
复仇赵家，是拆掉一座腐朽的帝国。
而清理林学长，是为父亲正名，是“清理门户”。
后者，更私人，也更急迫。
“胖子，我们的计划要改。”严景行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清晰的光芒。
“怎么改？哥，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我跟着你！”潘子也豁出去了。
“他觉得我慢，我就让他看看，什么叫快。”严景行指着电脑屏幕，“他以为我在黑暗里潜行，我就在广场上跳舞给他看！”
“啊？”潘子的大脑再次宕机。
“继续执行‘狮鹫计划’！”严景行的语速极快，像是在下达军令，“但不是模仿，是超越！用最狂暴，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去冲击海天金控的盘面！买！买那些最贵的、最临近到期日的看涨期权！把价格给我拉起来！我要让整个市场都以为，有一个疯子，在不计成本地做多海天-金控！”
潘子彻底傻了：“哥，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抬轿子，然后把轿子给点了啊！我们明明是空头！”
“对！我要让林学长也这么想！”严景行的眼神亮得吓人，“他了解我，知道我擅长布局和忍耐。我越是做出这种疯狂、不理性的举动，他就越会认为我被他的短信刺激到了，已经失去了理智，变成了一个急于求成的赌徒。他会轻视我，甚至会配合我，在我拉高股价的时候，建立更多的空头头寸，等着我力竭之后，把我一口吞掉。”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用我自己当诱饵，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潘子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参与金融战争，而是在出演一部悬疑惊悚片的主角，而且是随时会领盒饭的那种。
“那……那我们真正的攻击点在哪？”
严景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坐回电脑前，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了一个全新的界面。那是一个数据追踪和分析程序，目标直指全球各大知名高校的华人留学生论坛、求职网站，以及一些隐秘的社交群组。
“他在华尔街能组织起一个‘老鼠仓’，回到国内，只会变本加厉。”严景行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肃杀之气，“赵家给了他平台，他就会把这套模式无限复制。我要把他这些年，安插在各大券商、基金、银行里的所有‘老鼠’，一只一只地，全都给我揪出来！”
“我要的，不只是在海天金控上赢他。我要的，是把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老鼠帝国’，连根拔起！”
潘子看着严景行，心中只剩下敬畏。
这才是真正的“清理门户”。
釜底抽薪，斩草除根。
他一咬牙，狠狠地说道：“明白了！他不是喜欢玩老鼠吗？咱们就当一回猫！我这就去市场上放火，把动静搞大点，让那帮老鼠都以为粮仓着火了，全跑出来看热闹！”
说完，他坐到另一台电脑前，双手如同抽风般在键盘上舞动，一笔笔看似疯狂的买单，如同一颗颗信号弹，射向了海天金-金控的交易盘。
而严景行，则拿起那部黑色的卫星电话。
他看着屏幕上那行刺眼的文字，手指在按键上轻轻敲击。
他没有回复任何威胁或狠话，只输入了三个字，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林学长。”
……
与此同时，在陆家嘴一座摩天大楼的顶层办公室里。
一个穿着手工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灯火璀璨的城市。他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脸上挂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他身后的办公桌上，一部一模一样的卫星电话，轻轻震动了一下。
男人优雅地转过身，拿起电话，看到屏幕上那三个字，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林学长。”
他轻声念出这三个字，仿佛在品味一道美味的开胃菜。
“不，景行。”他对着空气，像是在和老朋友对话，眼神中却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现在，你应该叫我……”
他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神色慌张的交易员冲了进来。
“林总！不好了！海天金控的盘面……出现了一个疯子！”
ps：这个自称“林总”的师兄，他的真实身份和在赵家的地位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