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合约中的魔鬼
配电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尘埃落下的声音。
潘子已经放弃了来回踱步，他像一只耗尽了电量的玩具狗，蜷缩在墙角，双眼无神地盯着那部黑色的手机，仿佛那不是通讯工具，而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
严景行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靠在冰冷的配电柜上，双臂环抱，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幽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交替，让他那张清俊的脸庞显得高深莫测。他不像是在等待审判，更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写好剧本的开场。
“哥，要不……咱们跑吧？”潘子终于忍不住，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钱咱不要了，命要紧啊。”
严景行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晚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原本平稳的数据流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猛地炸开！
一串红到发黑的数据流，以一种暴力的方式，野蛮地冲刷着屏幕！
潘子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指着屏幕结结巴巴地喊：“又……又来了！是那个闪电……闪电啥玩意儿？”
“来了。”严景行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紧张，反而掠过一丝棋手看到对手落入陷阱时的锐利光芒。
屏幕上，他能清晰地“看”到，“幽灵”的资金，那笔高达数亿美元的虚拟货币，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洪荒巨兽，咆哮着从那个熟悉的资金池中冲出，精准地扑向了严景行布置下的三个诱饵之一。
“幽灵”显然被激怒了。
他没有选择迂回，没有试探，而是选择了最傲慢、最直接的方式——强行碾压。他要用绝对的力量告诉严景行，在真正的资本巨兽面前，任何小伎俩都只是徒劳的挣扎。
他拉升的价格，比上一次更加凶猛，目标直指400%的涨幅，远超严景行设定的300%的触发线。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酣畅淋漓，要将严景行布下的那点可笑的防御撕得粉碎。
潘子紧张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根被暴力拉起的绿色K线，感觉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了那根线上。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玩脱了……”
然而，就在那根绿色的线条冲上云霄，抵达一个令人炫目的高点，就在“幽灵”的程序准备在另一家交易所高价抛售获利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市场的最高点，猛地按下了核按钮。
严景行预先埋设的“水雷”——那份庞大的、与价格触发联动的做空合约，被瞬间引爆！
如果说“幽灵”的资金是咆哮的洪水，那么严景行引爆的力量，就是瞬间洞开的万丈深渊！
海啸般的卖盘，以一种不计成本、摧枯拉朽的姿态，从天而降。那力量是如此的恐怖，如此的决绝，仿佛要将整个市场都砸穿。
屏幕上，那根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绿色K线，甚至来不及有任何挣扎，就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狠狠地砸了下来！
绿色瞬间被染成刺目的血红！
400%的涨幅，在0.01秒内，变成了-200%的跌幅！
整个过程快到潘子的视觉神经都无法处理，他只看到一道绿光闪过，然后就是一片血海。
“幽灵”那头准备高价抛售的程序，瞬间傻眼了。它面对的不再是遍地黄金，而是一个已经崩塌的、深不见底的黑洞。它手里的“高价货”，瞬间变成了滚烫的、一文不值的山芋。
而根据闪电贷的规则，借来的钱，必须在同一个区块时间内，连本带息地归还。
现在，别说利息，他连本金都还不上了。
系统，冷酷无情地执行了规则。
“交易失败。”
“交易回滚。”
屏幕上，那笔惊天动地的交易，像一场从未发生过的梦，消失了。但区块链上，却永远地留下了一笔失败的记录，和一笔支付给全网的、数额不菲的“手续费”。
“幽-灵”那数亿美元的资金，在发动了一次惊天动地的攻击后，不仅一分钱没赚到，还像个傻子一样，在全世界面前，支付了一笔昂贵的“网费”。
配电室里，死寂一片。
潘子张着嘴，看看屏幕，又看看严景行，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到呆滞，再到一种极度的狂喜和不可思议。
“我操……哥……”他憋了半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你……你这是把他按在地上摩擦，还顺便……顺便收了他一笔手续费？！”
严景行靠回到配电柜上，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攻防战，只是饭后的一场消遣。
“这叫学费。”他淡淡地说。
潘子彻底服了，五体投地。他感觉自己跟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一个能把金融玩成艺术的魔鬼。
他刚想手舞足蹈地庆祝一下，那部黑色的手机，突然又“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这一次，潘子非但没怕，反而挺直了腰杆，脸上带着一种狐假虎威的得意。他觉得，这肯定是“幽灵”打来求饶的电话了。
“哥，接啊！让他跪下来唱征服！”
严景行却皱了皱眉。
不对劲。
“幽灵”那种性格的人，在遭受了如此奇耻大辱之后，绝不可能这么快就低头。他只会用更疯狂、更不计后果的方式反扑。
他拿起手机，接通，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幽灵”愤怒或求饶的声音，而是一片死寂。
就在潘子以为是信号不好时，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与此同时，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那个严景行用来监控数字货币市场的程序，再次弹出了一个警报。
但这一次，警报的颜色不是红色，而是一种代表着最高威胁等级的——黑色。
警报的源头，正是他之前用来当“鱼饵”的那个去中心化金融（deFi）协议的资金池。
屏幕上，那个资金池的总锁仓价值（tVL）——一个代表着池子里总共有多少钱的数字——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流直下！
五亿美金。
四亿八千万。
四亿五千万。
……
“这……这是怎么回事？”潘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钱……钱怎么在变少？有人在疯狂提现吗？”
“不是提现。”
严景行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超算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海量的数据涌入，分析着这场诡异的资金大逃亡。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残影，迅速调出了那个资金池的底层代码。
几秒钟后，他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凝重。
他明白了。
这不是提现，也不是砸盘。
这是一场……劫案！
“幽灵”没有再用“闪电贷”这种“规则内”的技巧，他选择了最野蛮、最无耻的方式。他找到了这个金融协议的智能合约里，一个隐藏得极深、连平台的审计公司都没有发现的漏洞。
智能合约，本是维系这个去中心化金融世界的、不可篡改的“法律”。
而现在，“幽灵”找到了这条“法律”中的一个致命的bUG。
他没有去攻击严景行那个小小的“鱼饵”账户，因为那毫无意义。
他利用这个漏洞，绕过了所有的安全协议，直接给自己赋予了整个资金池的最高权限。他变成-了这里的“神”，可以随意支配池子里的每一分钱。
他正在把整个池子里的钱，一笔一笔地，转入他自己的匿名钱包。
这不是收割，这是明抢！是把银行的金库大门直接拆了，然后用卡车一车一车地往外拉！
“他疯了！”潘子也看明白了，吓得魂飞魄散，“他这是要干什么？他把所有人的钱都偷走，这……这是犯罪！全球通缉的级别的犯罪！”
严景行没有说话，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
他知道，“幽灵”确实疯了。
被激怒的“幽灵”，已经不在乎什么规则，什么法律。他要用这种方式，向严景行展示一种超越了金融、超越了智斗的、最原始的暴力。
他要告诉严景行：我可以不遵守任何规则，我可以随时掀掉桌子，你，能奈我何？
而最让严景行感到遍体生寒的是，这场波及数万名无辜投资者、金额高达数亿美元的惊天劫案，它的起因，仅仅是因为自己为了逼“幽灵”现身，而投入池子里的那笔小小的“鱼饵”。
是他，把这头疯狂的、不计后果的鲨鱼，引进了这片原本平静的鱼塘。
屏幕上，资金池的余额已经跌破了两亿美金，并且还在加速流失。聊天社区里，已经彻底炸开了锅，无数投资者的哀嚎、咒骂、和绝望的求助，像雪花一样刷屏。
严景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那颗总是冷静如冰的“超算大脑”里，第一次涌起了一股陌生的情绪。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责任。
他可以关上电脑，带着潘子悄然离开，让“幽灵”和那些被盗的投资者去互相撕咬。没有人知道这一切与他有关，他可以毫发无损地置身事外。
但是，他父亲那张在屈辱和挣扎中逐渐扭曲的脸，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
“任何不想被吃掉的玩家，都只能选择成为赌徒！”
“他的‘罪’，就是你们这整个系统的‘恶’！”
如果今天他选择离开，那他和那些制定规则、出老千、肆意收割别人的豺狼，又有什么区别？
严景行缓缓地，将双手，重新放回了键盘上。
ps：为了复仇而殃及无辜，严景行会选择袖手旁观，还是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