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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子彻底懵了，嘴里叼着的半根烟忘了点，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严景行，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
“老板，我没听错吧？放贷？”他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屏幕上那串代表着赵家鬼影的席位代码，“咱们……给他们……送钱？”
这个逻辑，超出了潘子二十多年街头斗殴和赌场看场子积累下来的所有人生经验。在他的世界里，对付敌人，要么一棍子打死，要么一刀子捅穿，哪有给仇家递钱续命的道理？
“这不等于咱们辛辛苦苦把狼打个半死，回头又亲手给它割块肉喂过去，让它养好伤再来咬我们吗？”潘子百思不得其解，急得在原地打转。
严景行靠在椅背上，神情轻松，甚至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完全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感。
“谁说我们是喂狼？”他放下茶杯，看着一脸纠结的潘子，笑了笑，“我们是卖绳子给那个即将上吊的人。他现在饥不择食，只要是根绳子，他都会抢着套在自己脖子上。他不会去想，这根绳子是不是比别的更粗，是不是打了个死结。”
潘子依旧云里雾里：“绳子？什么绳子？”
“证据的绳子。”严景行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倒计时的秒表，“赵家现在玩的是一出独角戏，他们自己当导演，自己当演员，自己当观众。他们以为在密室里表演，天衣无缝。但如果我们也成了台上的演员呢？”
严景行站起身，走到虚拟光幕前。
“昨天，我们是旁观者，我们看到了一场诡异的利率操纵。我们可以举报，可以向媒体爆料，但赵家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撇清关系，说那是市场行为，是巧合。因为我们拿不出他们与那些‘鬼影’账户直接关联的铁证。”
“但明天，”严景行的声音陡然转冷，“当我们的钱，通过一个干净的第三方账户，在利率的最高点，精准地借给赵家时，我们就不再是旁观者了。”
“我们成了受害者。”
潘子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瞬间照亮了所有的迷雾。他失声叫道：“我操！受害者？”
“没错。”严景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一个被市场‘异常波动’所迷惑，‘幸运地’以极高利率把钱借出去的，无辜的，甚至有点傻乎乎的金融机构。当这个‘傻子’，把自己的亲身经历，配上详实的数据，发到网上，你说，大家会相信一个躲在暗处操纵市场的鬼影，还是会同情一个站在台前、有名有姓的‘受害者’？”
潘子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高！实在是高！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金融博弈了，这是诛心！
严景行要做的，不是在物理上掐断赵家的资金链，而是要亲手递给他们一笔带毒的钱，然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把他们钉死在舆论的十字架上。让他们自己把自己的罪证，吞进肚子里。
“老板，”潘子看着严景行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变成了敬畏，“我算是服了。赵家惹了你，真是他们祖坟上长了绿毛，还是带荧光的那种。”
……
第二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
仓库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潘子紧紧攥着鼠标，手心全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国债逆回购利率的走势图。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向两点五十。
果然，如同昨日重现，那条平稳的利率曲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向上拉起，开始了疯狂的垂直爬升！
“来了！来了！”潘子低吼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屏幕上，利率数字疯狂跳动，从2.5%一路飙升，瞬间突破了4%，然后是5%，6%！
“我操！今天比昨天还狠！”潘子惊呼。
“他们的窟窿更大了，自然也就更饿了。”严景行平静地说道。他的“记忆宫殿”里，赵家在大豆期货上的持仓亏损数据正在实时刷新，那是一个足以压垮任何一家普通金融机构的恐怖数字。
利率，最终在7.2%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位置，出现了片刻的停滞。这是市场流动性被抽干到极限的信号。
赵家的屠刀，已经高高举起，准备砍向那些无辜的资金融出方。
“就是现在。”严景行下达了指令，“动用‘天启一号’账户，挂出五亿的融出单，利率，7.2%。”
“天启一号”，一个刚刚注册不久，背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私募基金账户。
潘子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执行键。
指令发出的瞬间，远在城市另一端的远航资本交易大厅里，已经杀红了眼的赵家操盘手，像是看到了沙漠中的绿洲。
“有了！有一笔五亿的大单！7.2%！快！全部吃掉！”
他们根本来不及，也没有能力去思考这笔钱的来源。在他们眼中，这只是又一个被他们制造的“钱荒”假象所吸引，前来投机的“傻子”。
“成交！”
随着屏幕上跳出的确认信息，严景行的五亿资金，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流进了赵家的口袋。
潘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老板……钱……钱过去了……”
严景行却看都没看成交回报，他早已打开了一个新的界面。
那是一个在金融圈内极富盛名，汇聚了无数顶尖交易员、基金经理和分析师的匿名论坛——“水木清谈”。
他将一篇早已编辑好的帖子，复制，粘贴，然后按下了“发布”按钮。
帖子的标题，触目惊心——
《利率里的鬼影：一场连续两日，在下午两点五十准时上演的Gc001操纵大戏》
帖子没有一句指名道姓的谩骂，通篇都是冷静客观的数据罗列和逻辑分析。
“各位同仁，本人乃‘天启一号’基金的交易员，今日有幸，在国债逆回购市场，做了一笔年化高达7.2%的隔夜拆借，堪称职业生涯最高光时刻。然复盘之后，鄙人却百思不得其解，特来请教各位方家。”
帖子开篇，先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小白”。
紧接着，他贴出了两张对比图。一张是昨天Gc001的利率分时图，另一张是今天Gc001的利率分时图。两张图上，都用红圈，标准了下午两点五十那个一模一样的，诡异的利率尖峰。
“巧合的是，连续两天，市场都在同一时间，爆发了‘钱荒’。鄙人通过数据接口调取了交易席位信息，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现象。”
下面，是一张表格。
表格左边，罗列了十几个在利率飙升前一分钟，同时、大规模撤出资金的机构席位代码。
表格右边，则只写着一个机构席位代码——那个在利率最高点，疯狂借入资金的席位。
帖子的最后，严景行附上了自己“天启一号”的成交记录截图，成交对手方，赫然就是表格右边那个唯一的席位代码。
他用一种充满求知欲的口吻写道：
“左边这些机构，仿佛商量好了一样，集体抽走流动性，制造‘钱荒’；而右边这位大佬，则精准地在利率最高点借钱。更神奇的是，只要右边这位大佬借到钱，左边那些机构就立刻把钱重新挂出来，市场瞬间恢复正常。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鄙人愚钝，实在想不通这是何等精妙的交易策略。难道……他们认识？”
帖子发出，不到一分钟。
整个“水木清谈”论坛，炸了！
“我操！这是把底裤都给扒下来了啊！”
“连续两天，同一时间，同一批席位，同一个借款人？这他妈要是巧合，我直播倒立吃键盘！”
“楼上的，查了一下，左边那十几个席位，背后股东穿透一下，都跟远航资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右边那个借款席位，就是远航资本的自营盘！这他妈是左手倒右手，自己给自己抬轿子啊！”
“最骚的是这个叫‘天启一号’的，简直是神来之笔！他把自己变成了受害者，直接拿到了第一手证据！这下好了，人证物证俱在，赵家还怎么洗？”
“哈哈哈，我愿称之为‘钓鱼执法’的最高境界！赵家这次是把鱼饵连着鱼钩和渔夫的手，一起吞下去了！”
舆论的雪球，一旦滚动起来，便会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
严景行没有再看论坛，他关掉界面，目光重新投向了大豆期货的K线图。
赵家最后的输血管，已经被他用这种方式，彻底“毒”死了。从这一刻起，整个市场都会对赵家避之不及，再也不会有一分钱敢借给他们。
那个在大豆期货上流血不止的伤口，再也等不来任何救援。
潘子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半晌，才喃喃地吐出一句：“老板，他们……完了吧？”
严景行摇了摇头，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
“不，这才刚刚开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让潘子不寒而栗的冰冷，“一个被逼到绝境的赌徒，在输光所有筹码之后，只会做一件事。”
“掀桌子。”
ps：被彻底逼入绝境的赵家，会如何掀翻大豆期货这张赌桌？他们最后的疯狂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