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天机阁消息的三日,林不烦四人并未虚度。
灵石如流水般花出,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立足之本。
而林不烦在阵法与能量感应方面的独特天赋,以及鲁师傅那看似不着调、却往往一针见血的指点,成了他们破局的关键。
悦来客栈的小院,俨然成了一个简陋的工坊。
孙大牛将从坊市买来的赤炎铁和一些普通精铁搬进厢房,支起一个小型炼炉,叮叮当当地开始了他的锻造大业。
火星四溅,热浪滚滚,他赤膊上阵,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流淌,每一锤都蕴含着他对力量的执着。
他要打造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蕴含灵力的战斧,而不仅仅是凡铁柴刀。
悟尘则在院中槐树下清出一片空地,铺开符纸,研好灵墨,屏息凝神,绘制着更高阶的“金甲符”和“雷火符”。
他的道法中正平和,绘制的符箓灵力稳定,威力不俗,在低阶修士中颇受欢迎,是换取灵石的稳妥途径。
而林不烦,则将主要精力放在了研究和尝试上。
他并未急于修复星枢盘——那需要稀有材料和大量灵石,远非眼下所能及。
他更多是利用破损的星枢盘对能量感应的残余能力,结合从墨老头那里旁听来的只言片语,以及夜琉璃留下的、记载着古老星辰符文的残破玉简,进行着各种推演和实验。
他的“实验台”,是鲁师傅不知从哪儿捣鼓来的一块废弃的、刻有基础聚灵阵纹路的青石板。
林不烦尝试用自身微薄的星辰之力,引导、微调石板上的能量回路。起初总是失败,灵力暴走,将石板炸得满是焦痕。
但鲁师傅偶尔醉醺醺地路过,瞥上一眼,嘟囔一句“蠢材,星力如水,强导则溃,需顺势而为,寻其脉络”,或是“左边第三道回环刻深半分,笨蛋”,往往能让林不烦茅塞顿开。
渐渐地,他竟真能勉强让石板上黯淡的阵纹重新亮起微光,虽然效果微弱,却意味着他初步掌握了主动引导和微调能量流动的技巧!
这并非简单的照搬阵图,而是基于理解的精微操控,是迈向更高阶阵法的基础。
这日午后,林不烦正在尝试将一丝星辰之力融入一道简单的“锐金符”符胆,以期提升其破甲效果,院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来者是隔壁杂货铺的王掌柜,他搓着手,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
“林小哥,打扰了。听说您对古物修复有些研究?小店收了件老物件,像是修士用的玩意儿,但破损得厉害,您能否帮着掌掌眼?若能修,酬劳好说。”
林不烦心中微动,这是个验证所学、也是打开局面的机会。
他随王掌柜来到杂货铺后院,只见桌上放着一面巴掌大小、边缘破损、灵光几乎散尽的青铜八卦镜。
镜背符文模糊,镜面也有几道裂纹。
“这镜子是前几日一老农拿来当的,说是祖上传下的,看着有些年头,但一点用没有,连照人都模糊。”
林不烦拿起八卦镜,触手冰凉。
他并未直接注入灵力,而是先以神识细细感应。
星枢盘虽损,但对能量结构的敏感度仍在。
他很快发现,此镜核心处有一缕极微弱的纯阳之气未散,只是输送此气的符文回路有几处关键节点被污垢堵塞,且镜面裂纹恰好切断了能量反射的路径。
“问题不大。”
林不烦心中有数,取出随身携带的刻刀和一小撮用星月石粉末调制的灵胶。
“镜背‘离火’、‘巽风’位符文被污,镜面‘天心’位裂纹是关键。清理污垢,补全裂纹,或可恢复一二。”
他屏息凝神,指尖凝聚微不可察的星辰之力,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刮去符文凹槽中的千年污垢,又以灵胶混合一丝自身纯阳灵力,仔细填补镜面裂纹。
整个过程缓慢而专注,不敢有丝毫差错。
王掌柜和闻讯过来看热闹的孙大牛、悟尘都屏住了呼吸。
约莫一炷香后,林不烦长舒一口气,指尖在镜背最后一道符文上轻轻一点,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
嗡!
青铜八卦镜轻轻一震,镜背符文依次亮起微弱的红光,镜面上的裂纹被灵胶填充处,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泽,虽然远不如新品,但那股沉寂的灵性显然被激活了!
一股淡淡的驱邪安神之意弥漫开来。
“成了!真的成了!”
王掌柜惊喜万分,拿起镜子左看右看。
“哎呀!林小哥真是神了!这……这至少是件低阶上品的护身法器了!值了!值了!”
他二话不说,硬塞给林不烦二十块下品灵石作为酬谢。
林不烦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这对他来说,不仅是灵石收入,更是信心的巨大提升。
此事虽小,却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在桂花巷附近传开。
街坊邻居都知道悦来客栈住了个年轻却眼力毒辣、会修复古物的“小林师傅”。
陆续有人拿着各种破损的、灵力近乎消散的玉佩、残符、甚至是一些古怪的机关零件上门求助。
林不烦来者不拒,他将此视为绝佳的练习机会。
修复过程,就是不断印证自身对能量回路、材料特性理解的过程。
鲁师傅偶尔会醉醺醺地“路过”,丢下一两句看似醉话、实则直指要害的点评:
“笨蛋,那‘清心佩’的‘静’字纹,最后一笔要虚接,你堵死了,灵气怎么流转?”
“嘿,这破铃铛的‘惊魂’效果,靠的是脆性共振,你用的胶太软,换个脆的!”
在鲁师傅这种“放养”式的指点下,林不烦的进步神速。
他不再局限于修复,开始尝试优化。
比如将一块只能微弱聚灵的玉佩,通过微调符文,使其聚灵范围更集中;将一枚攻击力平平的火球符,通过改变能量引导路径,使其爆发更迅猛。
他的名声渐渐传出了桂花巷。
这日,一位衣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人找上门来,自称是城南“李府”的管事。
“听闻林师傅妙手回春,我家老爷有件祖传的‘定神盘’不慎受损,灵力涣散,请了多位师傅都束手无策,特来请林师傅过府一观,酬金必不会让您失望。”
李府是郡城一个不小的修仙家族,虽比不上柳家、杨家,但也颇有势力。
这是一个接触更高层面客户的机会,但也可能卷入家族纷争。
林不烦与悟尘、孙大牛商量后,决定接下这单生意,但要求对方将器物送至客栈修复,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李府送来的定神盘,是一件造型古朴的黄铜罗盘,中心指针断裂,盘体多处符文磨损,灵力几乎感应不到,损伤远比之前的物件严重。
林不烦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借助星枢盘的感应和日益纯熟的手法,才勉强将指针接续,修复了部分核心符文。
修复过程中,他隐隐感觉到这罗盘内部结构颇为精妙,似乎隐藏着更复杂的功能,但以他目前的实力还无法完全堪透。
最终,定神盘恢复了稳定心神、抵御低阶幻术的功效,虽然未能完全恢复旧观,但已让李府老爷惊喜不已,奉上了三百灵石的厚酬,并表示了结交之意。
经此一事,“小林师傅”的名声在郡城低阶修士和部分小家族中渐渐传开。
他修复物件有几个特点:一是眼力准,能看出寻常匠人看不出的本源问题;二是手法奇,修复后往往效果还比原物更优化一丝;三是守规矩,从不打探物件来历,修复过程透明。
然而,名声带来的不只有客源和灵石,还有窥探与麻烦。
这日,林不烦刚送走一位客人,三个身着青色劲装、神色倨傲的年轻人便闯进了小院。
为首一人,腰佩长剑,气息已达筑基初期,正是那日在坊市推搡老者的青阳门弟子之一。
“你就是那个姓林的?”
那青年下巴微抬,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林不烦。
“听说你修复古物有点门道?看看这个,能不能修?”
他随手抛过来一件东西。
林不烦接过,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黝黑、中心有一道焦黑裂痕的金属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图案,散发着淡淡的阴邪气息——这分明是一件受损的幽冥宗法器!
孙大牛和悟尘立刻警惕起来,上前一步,站在林不烦身侧。
林不烦面色不变,将令牌递了回去,平静道:
“抱歉,在下才疏学浅,此物……煞气过重,与在下所学功法相冲,无法修复。”
那青阳门弟子脸色一沉。
“怎么?看不起我们青阳门?还是做贼心虚,认得这玩意儿的来历?”
林不烦淡淡道:
“与门派无关,实乃技艺不精。阁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另一名青阳门弟子冷笑道。
“在郡城混,不懂规矩可不行!识相的,乖乖把活儿接了,否则……”
“否则怎样?”
孙大牛牛眼一瞪,筑基期的气势隐隐散发出来,手中新打造的战斧泛着寒光。
“想找茬?俺老牛陪你们练练!”
悟尘也口诵道号,一股平和却不容侵犯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为首的青阳门弟子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料到对方也有筑基期修士,而且气息凝实。
他狠狠瞪了林不烦一眼。
“好!很好!姓林的,咱们走着瞧!在这澜州郡城,得罪我们青阳门,有你好看的!”
说罢,带着两人悻悻而去。
“呸!什么玩意儿!”
孙大牛冲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悟尘面色凝重。
“居士,看来我们已被青阳门盯上。此事恐怕不会轻易了结。”
林不烦眉头微蹙,他心知肚明,青阳门此举,试探多于真正寻衅。
那件幽冥宗法器,更像是一个诱饵,想试探他与幽冥宗是否有牵连。
看来,修复古物的名声,已经引起了一些势力的注意。
“无妨。”
鲁师傅不知何时倚在房门口,灌着酒。
“小鬼难缠,打了小的,自有老的出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小子,你刚才拒绝得对,那种晦气东西,沾了就是一身骚。”
林不烦点点头,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要结束了。
技艺扬名是第一步,但随之而来的风浪,也需要有足够的力量去驾驭。
三天期限已到,天机阁的消息,或许将决定他们下一步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