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写信时就和云梦学友陈锦娴说了我的悲惨近况,我和她开玩笑说,“我都断炊了,被我爸妈控制了经济,早上在绝食,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锦娴回信时随信寄了十块钱给我,她说,“我给你的,不要你还,你改善一下生活。”
我捏着那十块钱眼泪汪汪的,我在云梦仅仅只呆了八天,但我们的友谊却如此深厚,陈锦娴让我感动得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觉得有股暖意在心头,感慨万千。
有这么一个对我这样好的朋友,我感动至极。
她在信里说,“薇薇,我学会了织围巾,你喜欢什么样式和颜色,我给你织一条,织好了给你寄过去。”
我本来想推托的,想了想,盛情难却,我回信说,“太谢谢你了,我喜欢紫色,黑色,橙色,红色,都行。”
我在想,她织好围巾后怎么寄过来呢?信封里面装不下啊?
爸爸终于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价格是一万五,买房子的那家说手头没有那么多钱,分两期付款,先付八千块钱,95年再付七千块钱,第二笔钱说的距离也太遥远了。
马上元旦了,萍姐会从学校回来过节,我又可以和她团聚了。
1993年12月30日 星期四 晴
上次,姨伯家二姑娘来和我挤一张床睡觉,她严重感冒了,不停的流鼻涕,还用我的毛巾洗漱。
姨伯家的三姑娘也来了,我们三个人只有一床被子盖,我半夜都是被冻醒的,被子都被她们扯走了。
我也因此遭殃了,感冒了,刚开始还好,就是流鼻涕,喉咙痛,这几天鼻子也堵塞了,咳嗽个不停。
就算是这样,妈妈看见我感冒了,指着我的鼻子骂,“像个病秧子,就你娇贵,像个娇小姐似的,那个叫你穿一点点衣服,不知道多穿点,冻感冒了撒。”
她不给我买药倒是小事情,还一顿数落我,气得我瞪着眼睛,咳嗽个不停。
她也不想想,我有什么衣服穿,我的哪件衣服能御寒能过冬天,她是个睁眼瞎吧!
今天运气好,同桌红的妈妈来县城吃酒,特意来看她,带来了她们那里的特产绿豆包子,她在家里油炸好了的。
我和同桌红有口福了,偷偷的趴在桌子下面嚼个不停,我们很自私,只想吃独食,不想分给别人吃。
下课了,我们两个人又拎着绿豆包子躲到女生宿舍里面去吃,结果两个人吃多了吃撑了,差点噎死。
下午,同桌红的妈妈吃了喜酒,又把喜糖带过来给我们吃,我们两个人又趴在桌子上,偷偷的嚼了一通。
放学了,我和同学英又去同学珍家玩,我们三个人一起出钱买了两包锅巴,十几个酒心巧克力,边吃边玩。
元旦将至,班上投票想办联欢晚会,我第一个投票反对,干嘛呀!寒风刺骨,明天下午三点钟到学校,我们躲在家里看电视吃顿好的不行吗?
果然,很多同学不愿意参加联欢晚会,老师因此决定明天下午就放假了。
1994年元月四日 星期二 晴
这是新的一年,这是九四年的第一篇日记,新的想法,新的感觉将涌潮而来。
今天上街买了一条丝巾,底色是黑色,长方形的。边上绣着一圈圈的小花,很好看,花了我十二块钱。
这条丝巾是我有生以来戴过的最贵的丝巾了。
中午上学,我从二楼楼梯下楼的时候走得有点急,没有拉着铁扶手下楼梯。
而且我家的楼梯做得很陡,我一不小心从二楼转角的台阶,屁股着地,一路往下滑,当我滑坐到一楼,屁股已经摔得生疼,我想,估计都摔青紫了吧!
只是,因为手也在台阶上撑着借力,我戴在手上的薄手套全都磨破了,幸亏磨破了的是手套,要不就是我的手受伤了。
元旦,萍姐放假回来了 ,我又有了玩伴,不过,我是自己一个人逛街时意外的碰到萍姐的,她喊我道,“薇薇,我要去静静家,你陪我一起走走。”
我摇着手臂向上一举挥了挥说,“我陪你仗剑走天涯。”
萍姐朝我翻了一个白眼,扯着像傻鸟一样的我,往前走。
萍姐说,“静静的哥哥要结婚了,她家里才装修了房子。”
我说,“等会我要参观新房。”
到了静静家,我们扯着静静一起参观新房,她家两室一厅,哥哥一间房,爸妈一间房,她现在在爸妈房间里搭个小铺睡觉。
萍姐同情的和我嘀咕,“静静好可怜,住的地方都没有,早点嫁人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我想,我有单独的一个大房间住,是不是应该知足,应该庆幸呢?
萍姐把静静和我,都扯到她家去陪她,晚上和她一起睡觉。
我们三个人睡在萍姐的大床上聊天,话题很多。
萍姐有一段话击中了我的弱点,她劝我说,“薇薇,你不要太自卑了,搞得自己畏畏缩缩的,要学学静静这样,大方自信。”
可是,我想,我和静静不同,我不是因为家里穷的原因才自卑,是爸妈感情不合,吵架,爸爸家暴妈妈,妈妈又虐待我。
爸爸对我也就那样的态度,比妈妈对我好一点点,因此,我情绪不好,心情不好,我抑郁,我从农村出来的,又不是不能吃苦的孩子。
静静比我幸福,她是家庭条件差,她爸爸是老师啊,懂知识,讲道理,她爸妈姐姐哥哥对她都好,家里温暖和谐,她没有心理疾病啊!
以静静和萍姐的脾气,她们不论谁如果给我妈妈做姑娘,打都要把她打傻了。我想到一句话,站着说话不腰疼。虽然她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没有别的形容词来说这件事。
同样的话,同学荣荣和同桌红都说过,对我没有任何帮助,她们不理解,不能感同身受。
我云梦棉纺技校的同学,陈锦娴写信的时候对我说,“薇薇,你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几个月没见,我很想你,可是你的脸在我记忆中快变得模糊了,你寄几张最漂亮的照片给我,让我睹物思人。”
同桌红元旦也没有回家 ,我于是去学校约她去照相。
晶晶照相馆为了能与月光照相馆竞争,在月光的附近又开了一家晶晶照相馆,我和同桌红约着去照相。
进去一看,这家的老板是静静班上的男同学,晶晶照相馆老板的儿子。
同桌红第一次来照相馆照相,看到是男孩子给我们化妆,要托着我们的下巴在我们脸上摸,觉得他给我们化妆是揩油了。
她立刻往外走,不愿意配合,不想照相了。
我拉住她劝她说,“怕什么,有什么不行的,你的胆量呢?别人只是化妆,又不会咬你一口,想那么多干嘛?”
她依旧不为所动,和我僵持着。
我说,“这样吧!你先看我照相好吧!我照了之后你想照相再说。”
我于是照了一张艺术照,我还在想要摆什么姿势,小老板说,“不用太拘谨,自然一点就好,太做作就不美了。”
同桌红仍旧不肯在这里照相,她摆着头说,“我不要男的在我脸上摸。”
我无可奈何的把她带去了月光照相馆,化妆师是个女的,她十分热情,化妆,照相,手艺也不错。
她指导我们摆了各种姿势,最后选了一个最合适的姿势给我们拍照,相片终于照下来了,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照得漂亮不?
同桌红十分担心,怕照丑了,她紧张而又惴惴不安的和我说,“薇薇,这是我人生中除了照登记照之外,第一次要化妆才能照的艺术照,我希望有个好的开端。”
我也捂着脸说,“哎呀!后天才能取照片,时间真难熬呀,我恨不得现在都去能看到,我们是什么样子。”
我又去邮局问了,怎么样寄有重量的,不能装信封里面的东西。
邮递员回答说,“要先把要寄的东西在秤上称一称,按重量算价格,贴等价的邮票就行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想,这下可好了,等我有钱的时候就买一大堆的彩贴画和明星画寄给陈锦娴,我不能白拿她的十块钱。
1994年1月5日 星期三 晴
我和同学荣荣说好了,让她帮我在月光取我和同桌红的照片,她家就在月光对面的单位宿舍住。
拿到照片,我有点高兴,我们两个人样子很搞怪,同桌红交叉着胳膊,扭着头装高傲。
我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副哄着的样子。
下午放学以后,我约同学英和我一起去取在晶晶照相馆的照片。
看到照片,我才是眼前一黑,小老板真的是没有经验,光线太暗了,脸照得黑乎乎的,拍的又是我脸部表情最僵硬的瞬间。
五块钱一张照片啊,我一个星期的早餐钱才四块钱。
我很遗憾,这么丑的单人照,我决定不寄给陈锦娴了。
老师宣布1月17日考试,我心里好害怕啊,我这越来越差的学习成绩。
我下定决心要好好复习,时间不够,勤奋来凑,用我熬夜的毅力用时间来弥补我成绩的不足。
1994年1月6日 星期四 阴
近来天气越来越冷,天空阴沉沉的,灰蒙蒙的,时而刮起的风,都冻得人缩脖子缩手的。
今天体育课,短呢子是不能穿的,衣服有点窄小,手也放不开。
我只能轻装上阵了,顶着凛冽的北风,穿着那件现在已经很丑的红风衣。
上体育课时,同学敏递给我一张贺卡,她笑着说,“我在传达室找我的信件看到的,顺便帮你拿过来了。”
我心里很高兴,一阵温暖。
再一看,不知道是谁,把贺卡上的邮票扣走了,我打开再一看,是云梦学友龚傲丽寄来的,可是她逗我,署名写的“老公”两个字,同学们本来围着我在看的,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尴尬极了,很不好意思的关上贺卡。
随贺卡还附带着一封信,是傲丽写来的。
她和我一样,有很多话想说,她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周围的同学关系都不好,常常被别人误会,我的真心和热忱换来的是别人的冷漠,我很烦心。
我以前有个男朋友,他离开了随州去外地打工去了,我很伤心,哭了好多次,每次想起他,心里就很难受 。
我想等他到96年,如果他以后回来的时候仍然没有变,还喜欢我,我们就重温旧梦。”
龚傲丽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我心里暖暖的。
她没有忘记我,还把我当朋友,和我吐露了许多肺腑之言,还把谈男朋友的秘密也告诉了我。
晚上回家,我给她回了一封信,也说了很多,我很高兴,我又多了一位朋友,感觉自己有种五湖四海皆知己的感觉。
现在,快考试了,我又在狠命的复习,不管怎么样,总要及格,要不,同学们会议论说,“她是绣花枕头,脑袋里面装的都是稻草。”
那样也太丢脸了。
1994年1月15日 星期六 晴
今天是个好天气,温度不低,稍稍暖和一些,此刻,我的心也泛起了淡淡的暖流。
今天爸爸给钱让我和妈妈出门去服装市场买过冬的衣服,我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那件中长的牛仔外套,很喜欢,花了65元钱。
妈妈买了一件带帽子的皮衣,蓝色的,款式挺好看的,我试了试,我也可以穿,挺合身的,花了55元钱。
我和妈妈一起给爸爸挑选棉袄,买了一件商场里标价130元钱的棉袄,款式,质量,和商场里面一模一样,花了70元钱,
今天,是全国禁鞭日开始的第一天,以后就不许燃放烟花爆竹了,我觉得倒也清静,也减少了一笔开支。
只是可怜此举让相关行业的工人下岗失业,不知道多少家庭因此遭殃。
前天,陈锦娴给我回了一封信,收到信之后我连忙回了一封信给锦娴,信里还夹了上次我和同桌红的合影,因为这张合影照片中的我照得挺好看的。
至于我的单人照,只有两张,送给了同桌红和同学珍,我自己没有了。
1994年1月19日 星期三 雪
这几天冷得厉害 ,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天地好像瞬间被冻结了,变得好冷好冷,冻得我一天都无法忍受。
气温很低,恐怕零下几度了,我冻得直打哆嗦,我的手也肿得像馍馍,脚像踩在冰窖里一样的,冻得很疼。
我的毛线裤很薄很薄,我的腿冻得很疼,关节也隐隐作痛。
妈妈穿了我的厚毛线裤,我让她还给我,但是,她有妇科病,裤子臭烘烘的,我把裤子洗了,用暖瓶烘着,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穿。
我和妈妈说了好久,让她给我再织一条毛线裤,她嘴巴上面同意了,估计等她织出来春天都到来了。
我的毛线衣也小了,需要拆了重新织,可她每次都推说没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