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
移动指挥部如同一个精密的陀螺，随着战局的发展，在红方控制区与前沿之间灵活转移。无线电里传来的信息越来越密集，地图上的标注也越来越多。
叶星瞳搭建的参谋部高效运转，将来自第一、第二集团军侦察部队、航空侦察以及无线电监听的情报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
林风站在最新的态势图前，目光锐利如鹰。地图上，代表蓝方部队的蓝色标记，如同散落的棋子，主要集中在几个关键的城市节点：北方的工业重镇“诺顿”，中央交通枢纽“米德堡”，南方的港口城市“维拉”，以及靠近前线的几座中型城市，如“斯尔摩”、“兰利”等。
兵力显得分散，并未形成明显的、大规模的野战兵团集结地。
“依城固守，防守反击。”林风低声自语，嘴角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这是安德森的风格，也是《通用陆军战术手册》在防御章节里推崇的“稳妥”打法：依托坚固的城防工事和预设阵地，消耗进攻方锐气，捕捉其失误，再以精锐预备队发起致命反击。对于擅长防御的安德森来说，这无疑是扬长避短的选择。
在对手看来，红方必然要选择某个或某几个城市作为主攻方向，投入重兵进行攻坚。这样，蓝方就能以逸待劳，利用城市消耗林风的力量，并在关键时刻给予重击。
很经典，也很有效——如果对手按常理出牌的话。
“这是个机会。”林风转过身，看向指挥所里忙碌的参谋们和刚刚接通无线电的叶星瞳，“安德森想让我们去撞他的城墙。那我们就给他看点不一样的。”
他的第一招，就让总参谋部里那些习惯了常规推演的参谋们差点惊掉下巴。
“命令，前线所有拥有机动车辆的部队——汽车连、运输队，甚至部分坦克部队——立刻执行‘扬尘计划’。”林风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清晰地传到各部队指挥官耳中，
“在诺顿、米德堡、维拉这几个主要城市外围的平行公路上，用车辆拖拽树枝、灌木，反复行驶，尤其是在清晨和傍晚风力较小的时候，制造出大规模部队频繁调动的漫天尘土！”
“同时，命令直属工兵部队及就近各师工兵营，利用木材、帆布、纸张，紧急制作大量‘纸糊坦克’、‘木头火炮’模型。把这些模型部署在米德堡以南、诺顿以东几处关键前沿地带，要显眼，但又要做一定的伪装，看起来像是匆忙间来不及完全隐蔽的部队集结地。”
命令下达，前线部队虽然有些困惑，但执行力毋庸置疑。很快，蓝方固守的几座主要城市外围，尘土飞扬的景象变得“壮观”起来。远远望去，仿佛有无数部队正在频繁调动，意图不明。而那些粗制滥造但远看足以乱真的假坦克、假火炮，也被“不小心”地暴露在一些前沿观察哨可能注意到的位置。
“总司令，这是……”无线电里传来叶星瞳略带疑问的声音，他显然也接到了相关报告。
“心理战术。”林风解释道，“安德森的部队分散在各个城市，彼此间的信息传递和协同本就依赖无线电和有限的交通线。
我们制造出大军频繁调动、可能在任何方向发起主攻的假象，同时‘暴露’一些假的集结地，目的就是干扰他们的判断。”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那几座被蓝色标记包围的城市上：“城里的指挥官，看到外面尘土漫天，又发现疑似我军集结地，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紧张，会不断向上级请示，会要求增援，会加强戒备。
但安德森手里并没有无限的预备队，他必须判断哪里才是我们真正的进攻方向。这种不确定性会拖延他的决策，消耗他守城部队的精力，让他们不敢轻易出城反击，甚至可能为了‘安全’而过度收缩防线。”
“我们要的，就是让他们疑神疑鬼，不敢轻举妄动。”林风总结道，“为我们的真实意图，争取时间和空间。”
叶星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快速的推演，随即回应：“明白了。声东击西，制造混乱。我会协调后方，通过无线电监听和情报分析，验证这个计划的效果。”
“很好。”林风切断通讯，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这次聚焦在一个不那么起眼的点上——斯尔摩城。
根据最新的、经过反复验证的侦察报告，斯尔摩城虽然驻有蓝军一个步兵师，但真正的威胁在于其侧翼约三十公里外，驻扎着蓝方的装甲第42师。
这是一个完整的、装备精良的装甲师，是安德森部署在前沿的一支重要机动反击力量。它没有缩在城里，而是驻扎在野外，显然是为了随时支援斯尔摩或其他方向。
“既然敌军兵力分散，没有形成真正的铁拳……”林风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我们就集中兵力，先打断他伸出来的手指！”
他果断开始策划第一次真正的攻势。
“命令！”林风的声音变得斩钉截铁，“第一集团军汉斯部，立刻集结其主力装甲部队、摩托化步兵以及配属炮兵，向斯尔摩城东北方向的‘汇合点A’秘密机动。行军务必隐蔽，夜间行进，昼间隐蔽，无线电保持静默。
我要在四十八小时内，看到至少两个装甲师、三个摩托化步兵师的兵力完成集结！”
“第二集团军阿尔伯特·李部，抽调部分兵力，配合‘扬尘计划’，在诺顿、米德堡方向继续进行佯动和袭扰，制造我军主力仍在北线或中线活动的假象。同时，集结一个军的兵力作为战略预备队，随时准备向斯尔摩方向增援或投入其他突破口。”
一个清晰的作战构想浮现：以汉斯的装甲突击力量为铁锤，砸向斯尔摩侧翼孤悬在外的装甲第42师；以阿尔伯特·李的部队继续在北线佯攻迷惑；自己则亲自把握全局，寻找最佳战机。
为了更准确地把握瞬息万变的战场态势，林风做出了一个更令人意外的决定。
“移动指挥部暂时由刘星参谋长负责，与叶星瞳保持联系。我要去前线。”林风对指挥所里的众人说道。
“总司令，这太危险了！前线……”随行参谋急忙劝阻。
“执行命令。”林风语气不容置疑。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军官作战服，带上必要的通讯工具和地图，在一支精锐警卫分队的护送下，离开了移动指挥部。
几小时后，林风出现在一处靠近前线的秘密野战机场。一架老式的双翼侦察机已经准备就绪。
“去斯尔摩东侧空域，高度不要太高。”林风对飞行员说道，然后登上了飞机。
引擎轰鸣，侦察机颠簸着冲上天空。冷风从敞开的座舱灌入，下方的大地如同沙盘般展开。河流、公路、森林、城镇……尽收眼底。
林风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下方的一切。他看到公路上扬起的尘土，看到森林边缘若隐若现的部队伪装，也看到了远方斯尔摩城模糊的轮廓，以及更远处，那片据说隐藏着装甲第42师的区域。
空中视角带来的全局感，是地图和报告无法比拟的。他能更直观地判断地形、距离、部队运动的可能性。
就在侦察机盘旋的时候，林风通过望远镜，注意到了斯尔摩城东北方向，一片广袤的、被称为“摩德森林”的浓密林地。一条简陋的伐木公路蜿蜒穿行其中。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降落后，他立刻通过野战电台联系上了已经秘密抵达“汇合点A”附近的汉斯。
“汉斯，计划变更。”林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不要直接从正面或侧翼强攻装甲第42师的驻地。那样会陷入消耗战，给安德森调动其他部队增援的时间。”
“那怎么打？”汉斯问道。
“看到摩德森林了吗？那条伐木路。”林风在地图上标出一条线，“我要你抽调两个最精锐的坦克团，加强工兵和步兵，组成特遣突击群。抛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携带最低限度的油料和弹药。在夜间，从摩德森林的这条伐木路穿过去！”
汉斯在电台那头似乎吸了口冷气：“穿越摩德森林？那条路地图上标注为‘通行困难’，而且极易遭到伏击……”
“正因如此，敌人才不会想到我们会从这里走。”林风笃定地说，“根据空中观察，森林边缘没有发现敌军大规模布防迹象。他们的注意力被我们的‘扬尘计划’和假集结地吸引在北线和中线。装甲第42师的警戒方向也主要对着斯尔摩城和我们可能的正面进攻路线。”
他继续部署：“突击群穿越森林后，不要停留，直接向东北急进，绕过装甲第42师的主要防御阵地，直插其侧后方的补给基地、指挥所和炮兵阵地！打掉它的眼睛和牙齿！汉斯，你的主力部队在突击群打响后，立刻从正面和侧翼发起强攻，里应外合，一口吃掉这个师！”
无线电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汉斯斩钉截铁的声音：“明白！两个坦克团，今夜就出发！保证像幽灵一样穿过那片林子，给安德森来个惊喜！”
计划已定。
林风关闭电台，抬头望向斯尔摩城的方向。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血红。
故布疑阵，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安德森，你的“盾”虽然坚固，但如果你连我要攻击哪里都判断错误，如果你的机动力量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打掉……
那么，这面盾，就会出现第一道裂缝。
而林风要做的，就是将这道裂缝，狠狠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