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水草缠绕的指纹
春分那天,林深在鱼缸里种了水榕。苏晚说这种水草好养活,根系能牢牢扎在底砂里,不像莫斯草总漂得满缸都是。他捏着水榕的根茎往砂里插时,指尖被叶片边缘的细齿划破,血珠滴进水里,像朵瞬间绽放的小红花。
“笨手笨脚的。”苏晚掏出创可贴,指尖按住他的伤口,力道轻得像在抚摸鱼鳍,“水榕的根要顺着水流方向埋,不然会烂根。”她接过植株,手腕轻轻一转,根茎就服服帖帖地钻进砂里,叶片在水面舒展开,像撑开把绿色的小伞。
林深看着她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指腹带着薄茧,是常年摆弄水草和鱼缸磨出来的。这双手能分辨鱼食的新鲜度,能摸出水温的细微差别,现在正拿着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缠在他的指尖。
“你的手真巧。”他说。
苏晚的动作顿了顿,耳根泛起浅红:“练出来的。小时候总被水草的锯齿划破手,我妈就教我怎么抓才不会受伤。”她忽然笑了,“就像你画画,时间长了,笔就成了手的一部分。”
水草渐渐成了鱼缸的新风景。水榕的叶片越来越密,气根从茎秆上垂下来,像老人的胡须;蜈蚣草顺着水流摆动,尾端的新叶嫩得发绿;最妙的是莫斯草,在水榕的枝桠间织成片绿色的网,朝夕总爱钻进去捉迷藏,红色的尾鳍从网眼露出来,像团跳动的火苗。
苏晚每次来,都要仔细检查水草的状态。她会捏捏水榕的叶片,硬挺的就是健康,发软的就要加肥;会数数蜈蚣草的新叶,每周长三片是正常,少于两片就说明光照不够。林深把这些都画下来,画里的水草间总藏着她的指尖,像在和植物说悄悄话。
“你看这片叶子,”苏晚指着水榕的新叶,“上面有个小缺口,是墨团啃的。”
林深凑近看,果然,缺口的形状像被圆嘴咬过,边缘还带着点湿痕。“它不是只吃红虫吗?”
“大概是觉得水草新鲜。”苏晚笑着摇头,“这条懒鱼,越来越调皮了。”
暮春的一个午后,林深在换水时发现,莫斯草的网眼里缠着根银色的链子。他用镊子夹出来一看,是条细巧的银链,吊坠是片小小的叶子,上面刻着个“晚”字。
“这是你的?”他举着链子问刚进门的苏晚。
苏晚的脸瞬间白了,伸手就去抢:“我找了好久……”
林深把链子举高,看着她踮脚够的样子,发梢扫过他的手腕,像水草擦过皮肤。“什么时候掉的?”
“上次来给水草施肥,大概是勾在蜈蚣草上了。”苏晚的脸颊红得像缸里的红豆,“快还给我。”
林深把链子戴在她脖子上,指尖划过她的锁骨,像在抚摸水草的根茎。“以后别戴这么细的,掉了都不知道。”
苏晚的呼吸乱了节奏,像鱼缸里突然加速的气泡。她抬头看他,眼睛里的光比水草上的露珠还亮。“那你给我买条粗的。”
林深低头吻住她的唇,尝到了阳光的味道。“好,买条能拴住鱼的。”
那天的水草似乎也变得格外热闹。水榕的叶片上落满了鱼食,是苏晚故意撒的;蜈蚣草被搅得东倒西歪,大概是朝夕它们在庆祝;墨团难得游到水面,背鳍上沾着片莫斯草,像戴了朵绿色的花。
林深的画架上,新画的画布已经有了轮廓。画的是个巨大的水草缸,里面有朝夕,有墨团,有红豆、雪球和锦鲤,水草间藏着两条缠绕的银链,一条刻着“深”,一条刻着“晚”。
“还没起名字。”林深放下画笔,从背后抱住正在观察水草的苏晚。
苏晚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两人的戒指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叫《共生》好不好?”
“好。”林深吻着她的发顶,“我们和鱼,和水草,共生在一起。”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给鱼缸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水草在水里轻轻摇晃,像在为这个名字鼓掌。林深看着苏晚的侧脸,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密的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故事,就像这些水草一样,在时光的水里慢慢生长,缠绕,再也分不开了。
而那条差点丢失的银链,苏晚再也没摘下来过。它总在她的颈间晃动,像片不会凋零的叶子,陪着她给鱼喂食,给水草施肥,陪着她和林深一起,把日子过成了水草间流淌的温柔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