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黄河的浪(续)
“还带了蒙古的‘冻土法’!”老亲王指着身后的毡包,里面堆着冻成块的泥浆,“把这玩意儿扔进去,遇水就冻,比石头还结实!”
石文看着那些冻泥块,突然想起围场的冬天,石敢当用冻雪块砌冰窖,说“冷有时候比热管用”。他咧嘴一笑,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亲王这法子,比工部的图纸实在!”
人墙后的裂口渐渐缩小。石文踩着芦苇捆往岸上爬时,脚底被碎石划出血,却浑不在意——这点疼,比在围场被熊瞎子拍的轻多了。明慧用帕子给他裹伤口,指尖的颤抖暴露了她的后怕:“下次再这么冒险,我就……”
“就罚我去给白狼的崽子铲屎。”石文接过她递来的窝头,咬得嘎嘣响,“你说的,最脏的活儿最能让人长记性。”
远处传来欢呼,原来是胤礽带着学堂的孩子来了,小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姜汤。他的粗布褂子沾着泥,却比当年的蟒袍更精神:“我让人把种的树砍了些,树干能当桩子,枝叶能编草包。”
石文接过姜汤,热流顺着喉咙往下淌,暖到了心里:“树砍了再种,人没事就好。”他看着孩子们冻红的小脸,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围场,石敢当也是这么把热汤揣在怀里给他送的。
夕阳把黄河染成金红色时,堤坝终于稳住了。石文坐在狼头桩上,看着河工们搭起的临时窝棚,炊烟里混着芦苇的香。他突然站起来,对着众人高声说:“从今天起,黄河沿岸的百姓,免三年赋税!朝廷再拨银百万两,给大家盖新房,买耕牛!”
欢呼声惊起了芦苇丛里的水鸟。石文看着明慧眼里的光,看着胤礽手里的姜汤碗,看着扎萨克亲王竖起的大拇指,突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龙袍——不是金线绣的,是百姓的笑、是众人的汗、是这黄河的浪织成的,沉甸甸的,却暖烘烘的。
第二十章 永远的木兰
石承满月那天,木兰围场下了场春雪。石文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站在白杨树下,看明慧给白狼的崽子喂奶,看石敢当给胤礽的树苗剪枝,看扎萨克亲王的小孙女追着白狼跑,突然觉得这画面像幅画,画里有他想要的所有人间。
“给孩子起的字想好了吗?”明慧的手轻轻放在石承的额头上,那里有颗小小的朱砂痣,像石文的缩小版。
石文的指尖划过孩子的眉眼,像在触摸一个崭新的春天:“叫‘守拙’,守拙归园田的拙。”他顿了顿,看着远处的林海,“我不要他学那么多算计,就想学石敢当的实在,学白狼的真诚,学这围场的……不争。”
石敢当的烟斗在火塘里泛着红光,烟圈飘到白杨树上,像给新芽盖了层被:“好名字。咱石家的孩子,就得脚踩实地,别总想着往天上飞。”
胤礽抱着本《农桑书》走来,书页上的批注密密麻麻:“我把种树的法子编成书了,想让守拙长大了看看,他爹当年是怎么让木兰围场变绿的。”
石文接过书,封面上的狼头画得歪歪扭扭,却是胤礽亲手画的:“等他识字了,让他跟你学种树,跟扎萨克亲王学骑马,跟王二柱学耕地……”
“还要跟我学套狼!”明慧笑着打断他,怀里的白狼崽子突然打了个喷嚏,溅了她一脸奶。
白狼对着天空长嚎,声音清亮,像在祝福,又像在传承。石文抬头望去,见雪后的天空蓝得像块宝石,阳光透过白杨的新叶,在雪地上洒下碎金般的光斑——那是属于木兰围场的光,也是属于他们的,永远的春天。
很多年后,史书上记载:“承乾帝石文,起于木兰围场,以猎户之身承大统。在位三十七年,轻徭薄赋,兴修水利,睦邻蒙古,百姓安乐。其治下,史称‘木兰盛世’。”
而在木兰围场的白杨树下,总坐着个穿青布褂子的老人,抱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讲着白狼、银锁和桃花糕的故事。风吹过林海,带着松脂的香,像在说:
有些根,扎在泥土里,比扎在龙椅上更稳。
有些家,安在心里,比安在皇宫里更暖。
有些江山,不是靠龙袍撑起来的,是靠一双双踏实的脚,一步步走出来的。
就像那棵永远站在围场的白杨树,根扎得深,叶长得茂,风来了不折,雪来了不弯,因为它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