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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光线并未给荒原带来多少暖意,反而将它的苍凉与残酷映照得更加清晰。林风收拾好行囊,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狼藉的石阵战场,以及手中那支冰冷的黑色石镞箭矢,将其小心地贴身收好。那个神秘弓箭手的存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层层疑虑的涟漪。

他继续沿着干涸的河床向北偏东方向前进。经过一夜的激战与精神对抗,他的身体虽然疲惫,但精神却因为那场生死考验和突如其来的援手而更加凝练。对“心之钥”光芒的引导,以及对精神残响的抵御,似乎都娴熟了一丝。

白天的跋涉依旧艰苦。荒原的地貌开始出现更多变化,出现了更多巨大的、非自然形成的深坑和扭曲的金属残骸,它们半埋在泥土中,锈迹斑斑,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无声地诉说着旧日那场浩劫的惨烈。空气中的精神低语时强时弱,仿佛亡魂们在日光下也不得安息。

“心之钥”的牵引感稳定而执着,规则之书则像一块敏感的海绵,不断被动记录着周围环境中游离的、或被污染的规则碎片。林风偶尔会翻开查看,发现那些代表混乱与污染的暗红色符号又增加了几个,虽然依旧无法理解,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份不断积累的、关于这个世界伤痛的档案。

(承)

午后,他在一片隆起的高地上,有了新的发现。

高地边缘,矗立着一座建筑的遗迹。那并非旧世界的金属残骸,而是一座用本地常见的暗灰色岩石垒砌而成的哨塔。哨塔不算高大,约有三层楼高,但明显已经废弃了很久,塔身布满风雨侵蚀的痕迹,一侧甚至已经坍塌了小半。

引起林风注意的,并非哨塔本身,而是它存在的意义——这证明,在这片看似毫无生机的荒原上,曾经存在过有组织的文明或势力,并且在此设立了前哨。

他谨慎地靠近。哨塔周围有一圈低矮的、几乎被风沙掩埋的石墙,入口处的木门早已腐朽倒塌,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站在洞口,林风能感觉到哨塔内部散发出的、一种与外界荒原同源,却更加“浓郁”的陈旧与死寂气息。同时,怀中的“心之钥”也传来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于指向北方的牵引感,而是对这座哨塔本身产生了些许“共鸣”。

这里面有什么?

他握紧求生刀,矮身钻了进去。

塔内空间不大,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菌的味道。一层像是一个简单的驻守空间,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箱和破烂的织物碎片,角落里还有一个石头垒砌的、早已冰冷的火塘。

他沿着内部残破的石阶,小心翼翼地向二楼走去。

二楼似乎是居住区,更加凌乱。一张石床,上面铺着的兽皮早已烂成了絮状。一个倾倒的木架,旁边散落着几件锈蚀得几乎无法辨认的金属器具,看形状像是炊具或工具。

他的目光,被墙壁吸引了过去。

在靠近窗口的那面石墙上,布满了刻画痕迹。有些是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符号,有些则是更加随意的、似乎是驻守者无聊时刻下的划痕。但其中一片区域,刻痕异常清晰、深刻,仿佛凝聚了刻画者最后的心力。

那是一片……星空图?

不,并不完全准确。那是由无数点和线连接起来的复杂图案,其中一些“星辰”的位置被特别加深,并用线条连接成某种抽象的、带有规律性的轨迹。这不像林风所知的任何星座,反而更像是一种……能量流向图,或者是一种对某种宏大规则的简化摹写。

是谁刻下的?是这里的最后一位驻守者吗?他(或她)想通过这幅图表达什么?

林风伸出手,轻轻抚摸那些冰冷的刻痕。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其中一颗被特别加深的“星辰”时——

嗡!

怀中的“心之钥”骤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一股微弱但纯净的银白色光芒,自主地流淌而出,顺着他的指尖,注入了那颗石刻的“星辰”之中!

(转)

异变陡生!

那颗被点亮的“星辰”瞬间迸发出柔和的光芒,并且这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石刻的线条迅速蔓延,点亮了与之相连的其他节点!短短几秒钟,整幅墙壁刻图的大部分都被这银白色的光芒勾勒出来,在昏暗的塔室内熠熠生辉!

光芒流转,仿佛活了过来。它们不再仅仅是静态的图案,而是开始缓慢地、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规律运转起来!一股庞大、古老、却带着一种有序而悲怆意味的信息流,伴随着光芒的流转,直接涌入林风的脑海!

这一次,不再是充满痛苦与怨恨的精神残响,而是一段……凝固的时光,一段被记录下来的“历史回响”!

他“看”到了:

—— 哨塔并非孤立存在,在遥远的过去,这样的哨塔如同星辰,点缀在这片荒原上,构成一个庞大的监视网络。它们属于一个名为“守望者”的古老组织,他们的使命,便是监视这片被称为“遗忘之地”的北境荒原,警惕着旧日力量的复苏,以及……等待着某种“征兆”的出现。

——刻下这幅壁画的,是这座哨塔的最后一位守望者,一位名叫“埃尔斯”的老者。他穷尽一生,观察星空,感应地脉,试图解读这个世界底层规则的变动,并预知未来。

——在他的“视野”中,世界并非眼前所见。他看到了无数扭曲的、黑色的“裂痕”(如同沉眠之痕)遍布大地,也看到了地脉深处涌动的新生能量(如同心之钥的内核微光)。他将自己观测到的、关于能量节点、规则流动以及未来某个“交汇点”的预言,浓缩成了这幅壁画。

——影像的结尾,是埃尔斯孤独地坐在哨塔窗口,望着北方,他的眼神充满了疲惫、忧虑,以及一丝……终于等到答案的释然。他感知到了某种巨大的、足以改变一切的“事件”正在北方酝酿,但他已无力前往。他将自己最后的生命力和所有感悟,都灌注到了这幅壁画之中,等待着能解读它的人。

信息流戛然而止。

墙壁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恢复了那冰冷石刻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林风知道不是。他的大脑因为接收了过于庞大的信息而阵阵抽痛,但那段关于“守望者”、关于埃尔斯、关于北方“交汇点”预言的历史,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他终于明白,“心之钥”为何会对这座废弃哨塔产生共鸣。这里残留着一位强大守望者以生命为代价留下的“信息刻印”,它与“心之钥”和规则之书一样,都是某种意义上的“记录者”!

(合)

林风久久凝视着那面恢复平凡的墙壁,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敬意。埃尔斯,这位素未谋面的守望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坚守着职责,并留下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他仔细回忆着那段信息流中关于“交汇点”的预言细节。根据埃尔斯观测到的能量流向和规则变动,那个“交汇点”就在北方,一个被描述为“地脉咆哮之口,冰霜与火焰交织之地”的区域。其方位,与“心之钥”指引的方向高度重合!

不仅如此,埃尔斯还模糊地预言了“交汇点”可能引发的几种未来走向,其中一种,涉及到一个“来自界外的变数,手持源初之钥与空白之书”……

这指的不就是他吗?!

林风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的到来,似乎早已被这个世界的某些存在预见到?这究竟是宿命,还是一个庞大计划中的一环?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是不是预言,北方的“交汇点”他都必须去。那里不仅有“心之钥”呼唤的源头,更可能关系到这个新生世界的未来走向,也关系到他自身存在的意义。

他在哨塔内又仔细搜寻了一番,在一堆腐朽的杂物下,发现了一个密封得极好的小金属盒。盒子用某种未知的合金制成,虽然布满锈迹,却并未破损。他费力地打开它,里面只有一枚小小的、雕刻着与壁画上某个符号相似的青铜徽章——守望者的印记。

他将徽章收起,对着那面墙壁,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他转身离开了这座凝固了时光与悲愿的废弃哨塔。

重新回到荒原,阳光依旧惨淡。但林风的目光已经不同。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迷茫的探索者,他背负起了一位先行者的遗志,走向那个被预言的、决定命运的交汇点。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冰冷的青铜徽章,又感受了一下“心之钥”那坚定不移的牵引。

脚步,更加沉重,却也更加坚定。

就在他走下高地,准备继续前行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一个沙丘之上,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一闪而过的反光点。

是那个神秘弓箭手吗?他(或她)一直在附近观察?

林风没有停下,也没有试图去寻找。他只是将那个方向记在心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北方,向着那片未知的“咆哮之口”,迈出了脚步。

(第五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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