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寸尚可。”听到宫寒渊这句评价,沈怜星暗暗松了口气,只盼着这令人难堪的“验看”尽快结束。
她屈膝行礼,低声道:“多谢督公,若无事,民女便……”
“慢着。”她的话被宫寒渊打断。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顿时带来一片阴影,将她笼罩其中。
沈怜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跳再次失控。
“此处,”他伸出手指,虚虚地点向她左侧肩胛下方的位置,并未真正触碰,但那无形的指向却让沈怜星那块肌肤瞬间绷紧,“似乎有些许不平。”
不平?沈怜星自己完全没感觉。
这衣裙做工极其精良,几乎挑不出错处。
“还有这里,”他的手指移向她腰间束带稍上的位置,“收束似乎略紧了些,走动时可会不适?”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沈怜星根本无从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觉得被他手指虚点过的地方,都像是被火星燎过,泛起一阵莫名的热意。
“民女……并未觉得不适。”她试图辩解,声音微弱。
宫寒渊垂眸看着她低垂的、泛着粉色的耳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穿着者未觉,制衣者却需精益求精。”
他语气淡然,“去换下来,让针线上的人按杂家说的,即刻修改。”
沈怜星:“……”
她还能说什么?于是,她只得再次回到内室,换下这身秋香色衣裙,交给了候在外面的嬷嬷。
嬷嬷接过,仔细记下宫寒渊提出的“修改意见”,恭敬退下。
沈怜星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正想告退,却听宫寒渊又道:“另一套月白的,也拿来试试。”……整整一个下午,沈怜星就在这偏厅与内室之间来回奔波。
宫寒渊仿佛化身最为苛刻的顾客,对送来的每一套新衣都能挑出“毛病”——“袖口这枝兰草,绣线颜色略深了半分,不够灵动。”
“裙摆的褶皱,行走时转折略显生硬。”
“领口这颗盘扣,样式过于普通,换一枚白玉扣来配。”
沈怜星如同一个展示衣架的傀儡,一遍遍在他面前换上不同的衣裙,转身,停留,听他或真或假的点评。
偏厅里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新衣的织物气息,与他清冽的冷香混合,形成一种暧昧而紧绷的氛围。
距离在一次次“验看”中被无形拉近。
有时他为了看清一处绣纹的细节,会靠得极近,近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时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她的发丝和颈侧,带来一阵阵战栗。
她甚至能数清他低垂眼眸时长而浓密的睫毛。呼吸可闻。
她的呼吸因紧张而略显急促,他的则沉稳绵长,两种节奏在这静谧的空间里交织,碰撞出无声的火花。
沈怜星从一开始的羞愤难当,到后来的麻木僵硬,再到最后,竟生出一种荒诞的错觉。
她仿佛不再是那个被他胁迫、惊惧不安的医女,而他,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督公。
他们就像……就像一对寻常的……在为衣着细节而费心的……
不!她猛地掐了自己手心一下,将这个荒谬的念头驱散。
他是宫寒渊,是东厂督公!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当她最后一次换上一套藕荷色衣裙,强忍着疲惫和心底翻涌的异样感,站在他面前时,宫寒渊凝视了她片刻,目光深邃,最终,几不可闻地吁了口气。
“罢了,今日就到此为止。”
他转过身,走向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清,“都退下吧。”
沈怜星如蒙大赦,几乎是逃离了偏厅。
回到墨韵轩,她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比连续看诊一日还要累。
那种被全方位审视、近距离压迫的感觉,久久不散。
而偏厅内,宫寒渊依旧立在窗前,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无数次想要抬起、触碰那细腻衣料和其下温软肌肤的冲动。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她穿着藕荷色衣裙时,那清丽脱俗、如同雨后新荷般的模样。尺寸精准,岂会真的不合身?不过是想……多看她几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