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阔别数日的“墨韵轩”,一切依旧,仿佛她从未离开过。
只是案几上不见半点灰尘,窗台上的那盆兰草也被照料得极好,叶片青翠欲滴,显然有人日日打扫整理。
桃花忙着安置带回来的简单行李,嘴里还忍不住小声嘀咕:“小姐,您说督公刚才……是不是特意在等您啊?奴婢瞧着,那样子可真不像巧合……”
“休得胡言!”沈怜星立刻低声斥道,心跳却因桃花的话又不规律起来,“督公行事,岂是你能揣测的?或许……或许只是恰好在门口有事。”
她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却远非这般平静。
暮色中他独立门前的孤影,他转身望来时那深邃难辨的眼神,以及那声听不出情绪的“回来了”……如同几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将注意力转移到母亲和侯府的事情上。
她仔细回想着离开前母亲的脉象,思考着后续的治疗方案,又盘算着侯府铺子庄子接下来该如何整顿才能更快产生收益,弥补亏空。
然而,宫寒渊的身影总会不受控制地闯入她的思绪。
他为何要帮她?若说一开始是试探、是利用、是恶趣味,那么这次呢?赠予珍药,派出护卫,在她需要时给予支撑,甚至……可能还在暮色中“等待”她的归来?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上位者对一枚棋子应有的态度。
难道……他真的……一个更加大胆,甚至让她感到心惊肉跳的猜测浮上心头。
难道他对自己,真有几分不同?可这“不同”又是什么?
是男子对女子的那种……兴趣?
可他是个“太监”啊!
但若不是,马车里那次亲密的接触,他身体的反应,以及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太监身份不符的侵略性眼神,又该如何解释?
还有他时而暴戾、时而看似“体贴”的种种矛盾行径,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沈怜星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像最初那样,纯粹地将他视为一个可怕、可恨、需要时刻警惕和敷衍的恶魔。
他的形象变得复杂而模糊,危险中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冷酷下似乎又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脆弱?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无比迷茫和不安。
她本该恨他、怕他、远离他,可如今,她的情绪里却不知不觉混入了好奇、探究,甚至……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牵念?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在夜色中如同墨色剪影般的竹林,心中一片混乱。
原本清晰的目标——治好母亲,夺回嫁妆,远离是非——似乎因为那个男人的介入,而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她与他之间,这条始于强迫与试探的路,究竟会通向何方?而她这颗因他而屡起波澜、再难平静的心,又该如何自处?
这一夜,沈怜星失眠了。
脑海中反复浮现的,是暮色府门前,那道玄色孤寂的身影,和他深不见底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