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古境的天空恢复了亘古的清蒙蒙,云海舒卷,仙山寂寥。仿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净灵之劫,那场强行放逐,都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涟漪。
唯有那片百里焦土,以及焦土中央那彻底沦为废墟、再无半点灵光逸散的镇元殿,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惨烈。
陆凡躺在主殿的残垣断壁之间,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混沌道胎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黯淡无光,几乎与破碎的丹田融为一体。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清冷的天空,里面没有了愤怒,没有了不甘,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以及……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
他又一次失去了她。
这一次,他甚至不知道她被放逐去了何方,是生是死。那种连敌人都无法锁定,连复仇都找不到方向的无力感,比死亡更令人窒息。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仿佛要就此永堕。
就在这时——
他破碎的丹田深处,那枚几乎彻底寂灭的混沌道胎,最核心的那一点微光,仿佛受到了某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倔强牵引,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心脏停止跳动后,那不甘的最后一次搏动。
紧接着,一点、两点……无数细碎的、蕴含着混沌道胎最本源气息的光尘,从那些裂痕中缓缓飘散而出。它们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拥有生命的萤火,围绕着陆凡残破的身躯,开始缓慢地盘旋、飞舞。
这些光尘,是他燃烧道胎支撑大阵后,残存的、最纯粹的混沌本源与不屈意志的结晶。
它们飞舞着,仿佛在凭吊,又仿佛在……呼唤。
呼唤着那散落在无尽虚空之外的,另一缕同源的气息。
陆凡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又无比熟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像是星尘在低语,像是混沌在呢喃。
是……清秋?
她还活着?!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他意识中的无边黑暗与死寂!那沉寂的道胎碎片猛地亮起微弱的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希望与无尽酸楚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伪装的麻木!
“呃啊——!”他猛地弓起身,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双手死死抠入身下的碎石,指甲崩裂,鲜血淋漓。
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
这股微弱的感应,跨越了不知多少时空壁垒,穿透了界域的光年,如此微弱,却如此真实!
他不能死!他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回来……都给我……回来!”他对着周身那些飞舞的、代表着道胎本源的光尘,发出了沙哑而执拗的嘶吼。
仿佛是感受到了主人重新燃起的意志,那些盘旋的光尘骤然加速,然后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回他破碎的丹田,涌向那布满裂痕的混沌道胎!
“嗡——!”
一声微弱的、却带着新生意味的嗡鸣,自他体内响起。
那些裂痕并未立刻愈合,道胎也远未恢复,但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开始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不再是之前的狂暴与毁灭,而是一种历经劫难、破而后立的沉凝与韧性。
他挣扎着,用断枪支撑起残破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站在这片象征着失败的废墟之上。抬头,望向那清冷依旧、却再也无法让他感到敬畏的太虚古境天空。
眼神,不再空洞,而是燃起了两点冰冷的、执着到疯狂的星火。
“太虚道尊……你放逐了她……”
“但你放逐不了我的意志,斩不断我与她的因果!”
“无论她在何方,上穷碧落下黄泉,诸天万界,星海尽头……我一定会找到她!”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在这片死寂的焦土上回荡。
他低头,看向手中那截陪伴他许久的镇元断枪。枪身黯淡,却依旧沉重。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不再看向太虚古境的深处,不再理会那所谓的至高存在。他转过身,拖着残躯,一步一个血印,朝着与太虚道尊所在相反的方向,朝着这片古境未知的、荒凉的边缘地带,艰难而坚定地走去。
他需要疗伤,需要恢复,需要变得更强。需要找到办法,捕捉、增强那缕微弱的感应,定位清秋所在的界域。
这太虚古境,困不住他。
诸天万界,也阻不了他的路。
新的征途,以最狼狈、最惨烈的姿态,开始了。
而在他身后,那片镇元殿的废墟之中,一点无人察觉的、属于混沌阴影本质的漆黑污秽,悄然渗入了焦土深处,如同蛰伏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复苏的时机。
(第15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