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刘海会觉得奇怪。
刘海自小在尚荣村长大，周边几个村子的人就没有他不认识的。
尤其是杨雅萱和刘海两人从小关系就不错，说起来也多少有那么点青梅竹马的意思。
杨雅萱家刘海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
他分明记得，隔壁住得应该是个独身老太太。
因为是五保户，早些年那老太太就已经住进了养老院。
这院子按说应该是空着的，怎么还多了个人出来？
那人似乎是看出了刘海的想法，没等对方问就先说了出来：
“我是在镇里制衣厂上班的，这院子是我新租下来的。”
“昨天我上的晚班，这才睡下没一会儿。”
“这位兄弟，你小点声，我这实在太困了。”
原来是租的房子，那就难怪了。
一般五保户在进养老院前，都会把家里的田地签给村委。
这样等到以后老人生病或者去世，村委就会负责他们的一切费用。
想来这个房子，应该就是直接从村里面租的。
至于镇里的制衣厂，刘海也是听说过的。
那是一个南方老板开的厂子，在镇里开了也有些年头了。
厂子不算大，里面的工人也不过几十号。
听说制衣厂的工作挺累。
一个班要上十二个小时，还是按计件算工资的，确实很是辛苦。
刘海很是不好意思地向对方道了歉。
“我这是着急，这家的婶子一天都联系不上了，所以声音才大了点。”
“抱歉了啊。”
“对了，您昨天有没有看到这家的婶子出门？”
刘海这个态度摆得不错。
那男人不耐烦地瞪了刘海一眼，倒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问题：
“没有，昨天白天我一直在睡觉，上工的时候这家的门就是关着的。”
“至于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实在困的不行了，我先睡觉去了。”
男人说完也不等刘海反应，一转身‘嘭’地一声就把大门关上了。
刘海没办法，直接踩着一边的大石头上了院墙。
跳墙进了院里，刘海直奔里屋，推门就看到了躺在摇椅上的杨婶。
只那一眼，刘海就知道大事不好。
杨婶的面色发灰口唇微张，几缕发丝垂落下来，刚好挡住了那双紧闭的眼睛。
脸上和胳膊处裸露的地方，分布着紫红色的斑点。
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睡觉。
颤抖着伸手试了试对方的鼻息，刘海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随后掏出电话打了120.
镇里的120来的很快，现场就宣布了死亡。
“应该是昨天就走了，怎么现在才发现？”
“你是逝者杨兰花的儿子吗？”
面对医生的提问，刘海摇了摇头：
“不是，我就是她女儿的同学，帮忙过来看看她什么情况。”
“那她闺女呢？”
“坐高铁往回赶呢，一时半会儿的到不了，怎么还得两个小时。”
刘海刚才给120打完电话后，就给杨雅萱也打了电话。
杨雅萱因为回来得急，只能买最近的高铁票。
在得知自己母亲的情况后，电话那边杨雅萱瞬间没了声音。
刘海无声地叹了口气，还是宽慰了对方一下：
“我也不是专业的，具体什么情况，咱们也等医生过来。”
“我不知道婶子什么情况，没敢去搬动她。”
“回头等医生来了，我再和你同步信息。”
“但是不管结果是什么，你都得振作起来，家里的事还得等着你回来定呢。”
杨雅萱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声“谢谢”，随后便先挂断了电话。
听说家属不在，过来的医务人员有点为难：
“不行啊，我这边的资料还得让家属签字才行。”
“那她闺女不在，她丈夫呢？她别的亲戚要是在也行。”
刘海一听这话，眼神带着些晦暗。
那还是在刘海上小学的时候，杨雅萱家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杨婶的丈夫不是个好东西。
在杨雅萱五六岁的时候，跟着不知道从哪儿认识的女人跑去了外地。
直到外面的女人又给杨父生了个男孩。
为了给这个男孩上户口，像死了一样的杨父，这才舍得回来跟杨婶离婚。
当时那婚离得很不体面。
杨婶的丈夫孙伟，把家里的亲戚都给找了过来。
一进门，这些姓孙的就都围着杨婶劝：
他们劝她痛快离婚，好让孙伟赶紧和外面那位把婚结了把证扯了。
他们劝她要识大体，最好净身出户。
他们劝她当个好母亲，净身出户不算，还得把闺女带走。
他们还劝她要做个善人，离了就一别两宽，至于孙伟做的那些破事，最好烂在肚里，省得败了他们老孙家的名声。
至于没钱没房还带孩子的下堂妇该怎么生活？
这种问题可就不在他们这些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杨婶看着面前这些人，发出一声冷笑。
既然不让我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了。
都是住在一个镇上的，谁不知道谁啊？
杨婶子双手一叉腰，就开始掀起这些人的老底。
“二叔，要我说孙伟这事办的多少是有点传承。”
“听说您没事也老往展元镇的王莲花家里跑，这个二婶您知道吗？”
“还有三叔，听说我三婶子前段时间跟人家学什么神功，好像给那个大仙捐了好几万呢，这事你知道不？”
“婆婆，我公公天天说去钓鱼，其实是去村东头推牌九，他和你说没说啊。”
“上回村东的老李还跟我说，我公公因为这牌九就欠了那家好些钱了。”
“大堂哥你别乐了，乐得跟个大傻子一样。”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你眼神不好，你就一直没发现，你那长得跟猪一样的宝贝儿子和你一点都不像吗？”
“还有表姑，你家晴晴前段时间跟一个黄毛进宾馆了，十七岁的姑娘，你可得好好教教她了，千万别年纪轻轻地就搞出人命啊。”
……
杨婶战斗力爆表，一个人就把孙家这一帮人给说得起了内讧。
没一会儿的功夫，这帮方才还在劝她的人就莫名地扭打到了一起，那叫一个热闹。
杨婶子原本心态还算不错。
毕竟杨婶子早知他们是什么人，不过几句话而已，直接反驳回去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结果杨婶子万万没想到，真正能诛她心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亲人。
杨婶子的父母和哥嫂才一进门，竟然也开始劝起了她：
“我的闺女啊，你可千万不能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