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凌尘仿佛对看台上的骚动毫无察觉,只是将木斧重新挂回腰间,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出口。
他能感觉到那些或贪婪、或怨毒、或轻蔑的目光落在背上,像针一样扎人,却恰好印证了他的算计。
——这些妖魔,终于把他当成了一个即将耗尽的对手。
阴影里,鼠妖正踮着脚等他,爪子里攥着伤药。
看见他走来,慌忙迎了上去,尾巴紧张地卷成个圈。
而高台上,那枚被捏碎的黑珍珠正从血魔族亲王的指缝间漏下,混着尘埃,落向下方喧嚣的人海。
凌尘的靴底碾过染血的沙地,每一步都故意踩得沉重,皮革与沙砾摩擦的声响在空旷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肩头的伤口随着动作牵扯出细密的疼,那是方才与影魔缠斗时。
故意留下的皮肉伤,此刻恰好成了“力竭”的注脚。
他没回头看那片喧嚣渐远的看台,只用左手按着流血的左臂,指尖划过伤口时,带出一串鲜红的血珠。
——这伤是真的,却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连深可见骨的假象,都是他用灵力巧妙控制伤口深浅营造的。
“浅尘先生,这边走!”
鼠妖的声音从通道深处的阴影里钻出来,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急切。
小家伙缩着脖子,灰扑扑的尾巴紧紧夹在腿间,爪子紧张地攥着个油纸包,指节都泛了白。
见凌尘走近,他忙不迭往通道尽头指了指,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那里有片废弃的储物区,堆着半旧的木箱,正好能避开旁人的视线,您快随我来!”
凌尘微微颔首,脚步踉跄地跟着他往里走。
行至中途,他故意脚下一软,后腰重重撞在石壁上,发出“咚”的闷响。
连带着胸腔都似被震得发疼,顺势咳嗽了两声。
鼠妖吓得猛地蹿过去,爪子快得像阵风,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尾巴尖抖得像秋风里的枯草:
“先生!您慢点!您刚跟影魔拼过,可不能再伤着了!”
待看清凌尘左臂的伤口时,鼠妖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又猛地耷拉下去。
鼻尖快速翕动着,像是闻到了什么摄魂的气味。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些,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缩成了细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带着点后怕的抽气声:
“这、这伤……是影魔的爪印!影魔的爪尖带毒啊!
您看这血,边缘都发黑了!再拖下去,毒就要渗进骨头里了!”
他慌忙把油纸包往地上一搁,爪子在里面翻找的动作都带着颤,油纸与陶瓶摩擦的声响在安静的储物区格外刺耳。
好不容易摸出个青釉陶瓶,瓶身磕在木箱上“当啷”响,惊得他自己都缩了缩脖子。
“凝血草汁!我早想着您可能用得上,特意藏的!我这就给您涂!”
他拧瓶盖时手指打滑,陶瓶在掌心转了两圈才稳住,试了三次才拧开,浓郁的草药味瞬间散开。
可他刚要往伤口上涂,却突然停住动作,鼻尖凑到伤口前细细嗅了嗅,耳朵抖了抖,声音发紧:
“不对……这毒的气息不对劲,像是在往骨头里钻!先生您是不是觉得伤口发麻,连胳膊都有点抬不起来?”
见凌尘“虚弱”地点头,鼠妖的脸瞬间白了大半。
原本灰扑扑的皮毛都似失了血色,尾巴死死缠在自己的脚踝上,像是怕下一秒就吓瘫在地。
他咬着牙,爪子蘸了草汁往伤口上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琉璃。
抹一下就抬头看眼凌尘的脸色,喉咙里滚出细碎的呜咽:
“都怪我!刚才在看台底下,我没敢跟太紧,怕被血魔族的人发现……
要是我能离近点,说不定就能提醒您避开那一下,要是我能替您挡一下就好了……”
涂到伤口深处时,凌尘配合地“嘶”了一声,眉峰微微蹙起,像是在强忍剧痛。
鼠妖的动作猛地顿住,爪子僵在半空,眼里竟滚出两颗泪珠,砸在木箱上洇出小小的水点:
“疼、疼吧?您再忍忍……这凝血草汁能先把血止住,等涂完这个,我再去偷点解毒的灵浆来!
那些血魔族的库房里肯定有,我之前偷偷看过,他们藏了好多宝贝!”
他边说边用爪子笨拙地给凌尘缠绷带,布条在他掌心不听话地打卷。
缠得歪歪扭扭,却勒得格外仔细,生怕漏了哪处伤口。
尾尖还在无意识地拍打地面,“哒哒”的声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缠到最后,他突然想起什么,慌忙从怀里掏出块用布包着的干硬麦饼。
麦饼上还沾着点草屑,他却毫不在意,塞到凌尘手里,声音带着哭腔:
“先生您先垫垫,补充点力气……我这就去库房找灵浆,很快就回来!
您千万别睡着啊,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凌尘感受着臂上伤口传来的轻微刺痛。
——那不过是刚才故意被碎石擦破的皮外伤,血珠刚冒头就被他用灵力悄悄凝住。
此刻在鼠妖紧张的注视下,才“艰难”地抬手按住伤口,指尖故意蹭出点血迹,让伤口看起来更严重些。
“不碍事……只是皮外伤而已,不用去冒险。”
他声音放得虚弱,带着几分刻意的沙哑,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鼠妖递来的草药糊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有点发痒,忍得他指尖都快动了。
鼠妖却当他在硬撑,眼眶红红的,像是再眨一下就要掉泪,爪子笨拙地帮他按住伤口周围,想替他减轻些疼痛:
“还说不碍事!你看这血都渗出来了,绷带都快染红了!
都怪我没早提醒您,影魔的爪子不仅带毒,还带着倒刺,一抓就会扯破皮肉,难愈合得很!”
说着就要往通道深处冲。
“我去偷他们的疗伤露!疗伤露能解百毒,肯定能治好您的伤!”
“别去。”
凌尘轻轻拽住他的尾巴,力道却稳得很,没让他真的冲出去。
“这点伤……我还撑得住,你去了只会送命。”
他故意咳嗽两声,胸腔起伏变得急促,垂下眼帘时,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这出戏还不够真,得让通道外那些窥探的人彻底相信,他已经没了反抗之力。
果然,鼠妖更急了,转身就往自己藏在木箱后的小窝里钻,窝里铺着些干草,还堆着几个空陶瓶。
他扒拉着干草,嘴里念叨着“我藏了上好的止血草,比刚才的草汁管用”。
尾巴尖都在发抖,连爪子碰倒了陶瓶都没心思捡。